长随叹息。
他问:“人有喜怒哀乐,有忧惧有喜悦,这是难以避免的。人生于世,都是爹娘所生所养,谁能做到相公所言的看轻荣辱?”
蔡京随手翻过书页,坐在廊下,屋檐下雨声依旧。
他慢悠悠,回应了一句。
“做到不难,只是不够静而已。”
他从书页中,翻出长子寄来的家书,方才还未看,宫中的使臣就已经来了,蔡京漫不经心去瞧。
外面冷雨簌簌滴下,树叶深绿,在冷风中轻轻摇动。
巷子里寂静无声,远处时不时有野狗翻找着吃食,被人用竹竿打跑。
长随正低头脑袋,试图让自己“静”下来,闻着空中飘散的茶水汁子味,很快,就去低头数着地上炭盆里的炭火。
童儿仍在念着“诸恶莫作,众善奉行”,他听见蔡相公问了一声。
“摇家村是什么地方,你可听过一个叫李浔的。”
……
……
小案上平铺着宣纸,摆着一方临时充用来的砚台,墨条还剩下大半,被人用纸包住。
李浔正在写信。
他如今落脚的是汴京北边的某处荒野,一行人原本要歇在官方的邸舍,不知多久没有修过,陈旧苍老,木梯踩上去吱嘎作响,若是某个小胖子在这蹦上两下,相信立刻就会塌陷下去。
迫于无奈,一行人只得借宿于附近的一处道观。
李浔找道士借来砚台,磨了自己带来的墨块,写着书信。预备送往和州莱州两地,再写一封,送与京中守家的戴平安。
前几日,他被送进了使辽的名单里,如今已经在路上。
不知要走多久,时间匆促,李浔只来得及口头说些紧要事,更多的没有顾全,就收拾包袱跟着使辽团一起北上了。
刚有了两县之地,不能不仔细打理。
李浔思索着,在纸上写写划划,修修改改。
张民德已经前往去莱州的地方,和州乌江县,张昌干脆就没有回京过年。
莱州与辽国只有一海之隔,又有一个天然的莱州湾,他回想着许多信息,决定让张民德和戴平安多寻些工匠,莱州偏远,可以造些船。
不必惜银,他们如今最不缺的就是银钱。
至于张昌所管的乌江县,李浔已经让戴平安往和州送去了那几百个流民,虽然人少,但这些人并不在官府的登记上,可以做他们自己的事。
首先,要多种粮食,再多种些十月时徐伍去辽国采买来的棉花种子。
李浔洋洋洒洒地写着。
提起棉花,他想起之前把这东西当花卉与许多东西一起送给他的萧随,据说是萧家人,但不知是哪个萧家,也不知以后能不能遇到。
删删改改,李浔最后写下。
如遇危急之时,可往和州去。
写过这三封信,李浔松了松脑子,又拿过一本纸笺,揭下来一张,打算与苏逊好生联络一下情谊。
对方能为他筹谋到乌江县这一官位,就值得多多联络。
“李浔,你完事了没有?”
种彦崖从外面进来,站在门口吆喝一声。他一只手还拿着小刀,上面血水直滴:“兔子我宰完了,就等你烤了。”
李浔远远应了一声。
最后写下几句,把徐伍叫进来,吩咐他分别派人送往四个地方。
徐伍仔细记了半天。
李浔说:“这些信不便让人看见,等我们到了县城或是州府,你去书铺买些书和字帖,夹带进书里,一起送出去。”
吩咐过徐伍,李浔从善如流地整理好桌案,把没用完的纸重新叠起来放回箱子里,又舀了一瓢水,一下一下把笔尖冲刷干净,砚台洗净擦干,预备一会还给那些道士。
做完这些,他才擦净双手,推开门,走到大院子里。
兔子开膛破腹,已经等着他了。
种彦崖低声说:“放心吧,我专门把兔头留下了。”
李浔笑起来,自从他们在太学里某一次捉了学官养的兔子吃,又教会了他们兔子的吃法,种彦崖就一发不可收拾,听说已经写信给家里,让种家多在西北老家养些兔子。
李浔坐在小凳上,用帕子擦了擦手。
旁边的随从眼疾手快,已经给他递好了……应当是用毛笔改造的排刷。
开刀把肉切开,方便入味,李浔就用排刷往调制好的料水里蘸了蘸,仔细刷匀,又撒了一些盐粒……
从牢里出来这般久了,没想到在使团里,他还是靠着烤肉立足。
盯着兔肉的火候,李浔余光瞧着使团的众人,有不少小官都凑了过来,他已经把这些人的身份认清楚,如今里面有鸿胪寺的人,有秘书省的人,还有枢密院的小吏。
李浔给兔子翻了个面。
朔风一吹,众人都围在这里烤火。
有人吸了吸鼻子,“我从前从未吃过兔肉,谁想烤兔子这般香。”
“确实是香。”有人抱着酒杯,闻了闻空中的气味,笑道,“还好咱们借住的道观,不是和尚庙,不然都是罪过罪过。”
眼前这些小官小吏全都哄笑起来。
有个鸿胪寺的官员问李浔: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