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坐在书房。
其中,童贯和蔡攸相对而坐,朱蒙坐在席末,为两人斟茶。
朱三郎朱蒙倒好茶水,自己抱着热烫的茶盏,像是不知疼,也像是刻意用体肤之痛压下心里的不安和躁动。
室内非常安静,没有熏香,只在香盘中放着瓜果增香。
其实放瓜果也没什么用,朱三郎只闻得到草药冲鼻的味,苦的很。
婢子和侍从全在屋外,书房里没人侍候,也没有人说话。童贯在看书,蔡攸端着茶盏在喝茶,偶尔咳嗽两声,显得这屋子里还有活人。
朱三郎很快就出了一层热汗,屋子里的炭盆真是足,热意腾腾熏着他的身体,热出了一脑门汗,让他不得不一直用帕子擦去。
他打量着室内,除了这些炭盆外,蔡攸手里和脚下都捂了个不大不小的暖炉,可以暖和身子。
听说蔡直学士八月初被人投了毒,自此抱病居家,真应了他“居安”二字。
病的真是够重的。
朱三郎有心想要个团扇给自己扇风,但怕这样显得太轻浮,也怕惹恼了蔡攸,只能心里焦乱,安静地坐着。
他偷偷觑着正在读书的童贯,对方衣裳穿得颇为厚实,神情专注。
他们离得远,朱三郎看不清他有没有流汗,心里怀疑,这屋子这么热,这阉人真能读的下去书么?
朱三郎坐立难安了一会。
忍不住出声。
他找了个由头:“直学士,童监军,我朱家新运了不少太湖石在河上,等到了之后,在下差人送到府上,装点庭院,不知可好?”
蔡攸面色苍白,在室内烛光的照应下,有一股难掩的病气。
他咳嗽着。
轻声说:“三郎,我们先议如今的事,再去瞧石头吧。”
童贯专注地看着书,也不知看的是什么书,没有答话,翻过一页继续读着。
朱三郎讪讪,知道自己找了个不太好的话头,这两人都不应答。
若是在苏州,他朱家一手遮天的地方,这种没眼色给他冷脸的人,早就让他大哥处置了,但这两人,一个是京党如今在京师的魁首,一个是宦官第一人,他还不能如何,只陪着笑,把方才那话遮过去。
门外传来脚步声,周管家刻意走的颇大声,提醒屋里的几位。他声音不高不低,平静道:
“官人,城外那些流民冲了城门。”
“何执中长子,何观死了。”
那些流民终于闹事了!
何观也死了!
朱三郎深深吐出一口气,放下茶盏。
神情骤然放松,靠坐在椅子上,舒了一口长气。
他很想说些什么,但前面那句说差的话头还存在他的心里。一时半会,朱蒙不愿意轻易先开口。
来之前,钱先生就提点过他,跟这种朝中有权有势的高官在一处,多说多错。寡言还能显得是个做实事的人,教他少说话,看清形势,再跟着蔡家和童贯做事。
蔡攸放下茶盏。
烛火就点在一旁,朱三郎看到他笑了笑,只是那笑意很冷。映衬着身上雪白的狐裘,还有那灵动的狐狸脸,瞧着人心里也发冷。
他听见蔡攸轻声感慨说。
“何志真狠心啊。”
“连自己的亲兄弟都能除去。”童贯捧着书,但注意已经不放在书页里,他淡淡说,“确实狠心。”
蔡攸笑容滞了滞。
想到八月的时候童贯还在西北,那晚的知情人已经处理掉,李浔又不会蠢到把这话对童贯说,他才重新扬起笑容。
“不管怎么说,如今事情已经解决。”
他看向朱三郎:“你朱家也可以保全了。”
何观一死,身为何执中何相公的长子,他分量颇重,他们就可以把工期延误的罪责全都让死人担下。
真正的罪人就可以保全了。
没理会朱三郎这蠢才流露出的惊喜,蔡攸懒得多看一眼。
他让周管家进来,咳嗽了一会,吩咐说:“周渤,你进来说说,让童监军和朱三郎听听可还有什么疏漏。”
周管家进来,身边还跟着他侄子周海。
见了屋内的几人,周海跪下,禀报说:“小人先是让那些流民对景灵宫修缮一事起疑,再让朱家的管事从中调动,消去何观的疑心。”
他二叔周管家也跪在前面,补充说:
“如此一来,民愤而官不疑。”
“只要这些民夫足够悲愤,足够不满,就会挑起祸事。恩公?恩义?再大的恩情,只会让人生怨。在这些流民眼里,不如进城吃饱穿暖的用处大。”
童贯颔首。
他问:“那些流民如何处置了?”
面对赫赫威名的童监军,周管事十分恭敬,但腰杆却是挺直的。
他说:“县令已经让衙役捉拿了那暴起的二十八人,收监了跟着作乱的一百一十人。剩下的千人恐人数太多,也没掺和进城暴乱的事,暂时无法问罪。”
童贯翻过一页书。
“把那二十八人处置掉,以免夜长梦多。那一百一十人,也找机会发落了,剩下没掺和进来的千人,让人带他们回乡,中途遇难身亡。”
寥寥几句,童贯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