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液轻轻蹙着眉,如此度过了整节课堂。
夕阳熔金,学堂中一片暖洋,师生执礼之后,李鸣秋走出学堂,而后喧闹再次渐渐生了起来。
一日课业结束的晚间,士子们含笑约着离监后的去处。固然还有人刻苦读书,但更多学子还是更乐于去灯市逛逛集丶湖边吹吹风,交游松快一番。
门前同来的五六人就一直坐在附近,如今前面一位士子笑嘻嘻地向后席的案上倚去,抖着两条颇喜气的细长眉毛:「常兄,林兄,昨日那只蛐蛐带来没有?我寻了只威风的,一会儿咱们斗一斗。」
门口相遇的那位林昱贤微微翻个白眼:「学堂上怎麽带,先生讲书,蛐蛐在下面叫唤?」
「你不会放门外吗?」
「我怕遭贼。」
「小家子气样儿,还侍郎公子呢」
雀斑女子这是收好了书本,偏头叫道:「成有论你先别管蛐蛐了——还有常远,下旬的西池诗会你们到底去不去?」
成有论转过头:「不去,一天到头的诗会,腻也腻死了。」
雀斑女子气呼呼地吸了口气,另一边稳重些的男子道:「庭花,都有谁?」
雀斑女子眼睛一亮,先两手伸向身旁那位温雅女子:「有大才女傅芝云同窗。」
又向右:「还有金吾卫中郎将的千金,袁君芳同窗。」
然后向前一一指到:「以及敬县伯次子李藤同窗,丰阳才子郎枚,还有韦元范丶汤周礼丶刘杜他们.有十好几个人呢。」
成有论回头,好奇道:「长孙同窗去吗?」
雀斑女子瞪眼:「做伱的梦去吧!」
成有论翻个白眼回过头,傅芝云道:「等明天有机会.我问她一句吧。」
雀斑女子道:「长孙同窗虽然肯定不来,但我们这次诗会也有位稀客好吧。」
「什麽稀客?」
雀斑女子抿唇亮眸,俯下身小声道:「那天我和芝云结识了一位修行者,这回请了他来。」
「.我昨日吃面还遇见了一位修者呢。」成有论道,「背着剑,可威风了,就是看起来三四十了,生得也庸常」
「才不一样!这位乃说是『南月山』嫡脉真传,你知道什麽是『嫡脉真传』吗,就是日后要做掌门的,真真正正的未来江湖巨擘!」雀斑女子道。
成有论有了些兴趣:「真的假的?」
「当然真的!人家才二十岁,就在去年东南三十派论剑里夺了第九,这可是真正的修行天才,才不是随处找来的把戏客」雀斑女子傲然道,「就跟咱们读书人里的进士一样!」
林昱贤蹙着眉:「.但我没听过南月山这个名字。」
「我也没听过,但是后来我打听了,乃是东南金乌派那边的,是很有名望的剑门。」
成有论搓了搓手:「那我也去!」
雀斑女子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时忽然想起什麽来,回头望了望支肘凝眉的裴液,有些好奇道:「.这位同窗,你要不要也同去西池诗会玩一玩?」
「.」
「这位同窗?」
「啊?哦,」裴液怔了下抬头,有些可惜地笑道,「.我挺喜欢听大家作诗的,但近日刚好不大有空闲,还是下次吧。」
「哦,好好。」雀斑女子只当他婉拒。
裴液重新凝着眉低下头,并非他两耳不闻旁事,而是盯着这份案卷,一个想法正在涌上心头。
——如果张明琴和她的父母不是同时被发现,甚至根本就不是同时死亡呢?
可为什麽.会不是同时发现?
【张梦远夫妇抛尸城外,其女张明琴抛尸龙首渠】
裴液眸光一凝,猛地抬手把住旁边要离开的雀斑女子的手臂:「同窗,有没有神京地图?」
雀斑女子惊吓一僵:「啊堂丶堂外亭中有刻.」
「多谢。」
裴液大步走出学堂,来到亭中凝眉低头。
龙首渠是环绕神京城东北的巨大水系,除了城外主渠之外,还有五六条支脉穿透入城。
如果这个「龙首渠」不是城外.而是城内呢?
城外拦路劫杀,少女却在城内被抛尸后渠?
永嘉丶安兴丶胜业丶崇仁丶永兴.龙首渠穿过这些坊,俱是皇亲国戚丶高官权贵。
——这真的是劫杀案吗?
裴液一瞬间想到京兆府后衙那位名叫程小朱的少女。
他把案卷放入怀里,大步走出国子监,此时天色已然昏黑,身边皆是学子们结伴漫步和鲜活笑语,裴液一跃上了马车,道:「立刻去京兆府。」
裴液来到府中后院,整间院子一片漆黑,只有档案房亮着昏黄的烛火,真是夜中孤灯。
这几乎正是他们所面临压力的写照,狄九和李昭说可以一点点勾连,迟早抓住对方的马脚,但现在事实是对方已经结上了一层厚厚的壳,三个并不熟悉漕帮的人实在对它难以下手。
除非有一把足够锋锐的长刃。
裴液甚至没进去打招呼,扯住一个衙中吏员道:「你们捕头在哪?」
「捕丶捕贼司就在院后。」
裴液松开他按剑走去,这是另一个还亮着灯的官署,裴液推开门时,一个黑须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