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容可怖,满身血腥,足有一丈高的牛首人身魔物被拦腰砍断。
鲜血溅在祈桑脸上的时候,他没有任何恐惧的情绪,只是不满于自己的身上被弄脏了。
周围不断有人死去,有些是魔物,有些是同门。
祈桑已经无暇顾及其他,因为只要他分心片刻,便会被源源不断的魔物撕碎。
无情道第三式,沧海多情。
名字听着博爱,实则是个最无情的杀器。
心诀修得越好,沧海多情的杀伤力就越高。
因为没有人做对比,祈桑不知道什么样算好,什么样是不好,只是挥出的每一剑都无往不利,应该算得上好吧。
当初他练成第一式流玉斩焰时,高兴得恨不得告诉所有亲友,如今修为高了,倒是更加沉稳了。
战场上被投放的魔物越来越多了。
祈桑游刃有余地斩杀他们,到后来,身上的衣服几乎变成了血红色,他也沉浸在了杀伐之中。
直到在满是嘶吼声的战场上,他听见了一声微不可察的求救声。
顺着声音看去,是一个满脸血污的男人跌倒在一边,庞大的魔族在他身边走过,险些将他踩死。
战争已经开始了这么久,怎么可能有误闯进来的村民,还活了这么久?
这是一个显而易见的陷阱。
村民只是发出了细微的动静,便被没有理智的魔族抓住,他痛哭流涕地看着祈桑,叫喊着求救。
虽然祈桑在第一时间就提着剑斩向那个魔族,但他不觉得自己有能力可以救下村民。
——或许等他到那了,村民已经被撕碎身体。
就在这时,祈桑倏然发现另一边,有一位师兄将要被魔族偷袭。
只要他此刻调转剑锋,就可以救下那位师兄。
无论是从“亲近远疏”,还是从所谓的“利益最大化”方面考虑,祈桑都应该去救下师兄,而不是一个素昧平生,连是不是魔族假扮的都不知道的村民。
但祈桑只犹豫一瞬,便决定继续救下村民。
然而或许是因为他那一瞬间的犹豫,或许是他本来就救不了村民……
总之,等他斩下魔族的头颅时,村民已经被刺穿了心脏,胸膛中喷射出的血,正好溅在祈桑的脸上。
在战场上厮杀了这么久,祈桑的身上早就满身血污,黏腻腻地散发着血腥味。
——可脸上溅上的新鲜的、温热的血液,触感还是那么明显。
刚刚还用求救的眼神望着他的村民,此刻已经变成了一具毫无生气的尸体。
——这的的确确是真实的人,而不是魔族幻化出来的假象。
祈桑回过头。
刚刚那位将要被偷袭的师兄,此刻已经被魔族刺穿了喉咙,面色死白的捂着脖颈上的血窟窿,慢慢跪倒在地上。
最终,祈桑一个人都没能救下。
魔族杀掉了周围所有的敌人,转而将带血的屠刀砍向了祈桑。
他一动未动,静默地站在原地,看着闪着银光的斧头劈向自己。
下一瞬,一道白光在眼前闪过。
祈桑被传送出了幻境,回到了天承门后山。
幻境里带来的一切都消失了,模糊了。
唯独村民和师兄的死状,祈桑记得清清楚楚。
后山只有他一人,过了好一会,才有人上山。
是顾程镜,他并不意外祈桑待在后山,显然是特意来找他的。
“师弟,好久不见,掌门让你……”
话说了一半,顾程镜的声音顿住。
祈桑的嘴唇上没有什么血色,似乎刚从修行台的幻境里出来,还有一些不适应。
顾程镜大步走到祈桑面前。
“师弟,你怎么了?”
因为在幻境中消耗了太多体力,祈桑跪坐在修行台前的蒲团上休息,表情似有许多事想不通。
他将自己在幻境中遇到的情况,原原本本告知了顾程镜,“修行台似乎没有给我救下村民的理由……在修行台的意识里,我不应该去救村民。”
在幻境里,师兄能在战场上诛杀魔族,并且只要祈桑出手,一定能够救下对方。
而村民孱弱到只是一个累赘,甚至还有可能是魔族假扮的。
“我第一反应便是,救师兄才是正确的决定。”祈桑仰起头,看着顾程镜,“可是人命是不应该被比较的。”
曾经祈桑曾和商玺说过,人不是商品,不应该被定义“价值”,可是他如今却违背了曾经的信念。
顾程镜思忖片刻,便明白了祈桑在纠结什么。
“救人这种事,本来就不是为了什么理由才去救的,否则不救便会成为业障。”
没有人能够救下全天下人的苦难。
就算有,那也一定不是凡人,而是只存在于禁书中的神明。
祈桑静坐在原地。
其实他也明白,自己没必要纠结这些。
……或许等他变得足够强,像三万年前那样,就不用再纠结这些了。
顾程镜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祈桑,天承门上下,无人修习无情道。
反倒是剑潮宗的掌门修无情道,可惜两个门派一直势同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