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溜达的时候,顺手从地上捡的。
见着花苞圆润,便带回家随手养着。
没有人刻意延长它的花期,于是夏花在水中浸了几天,便顺着自然规律开始凋谢了。
谢亭珏看见夏花凋谢的花瓣,皱了皱眉,忽而想起自己忽略了一些事。
院子里的竹篱笆门被人推开,祈桑背着一大包袱东西回来了。
谢亭珏接过大包袱掂了掂,意料之外的轻,“这里面是什么?”
祈桑拆开包袱,拿出里面零零散散的祭拜物品。
“明日便是萧彧的忌辰,随便买点东西,意思意思。”
嘴上说的是随便买点,实际上该有的东西一应俱全。
谢亭珏的眼睑微抬,看了祈桑一眼,又无声垂眸,敛去情绪。
祈桑从桌上拿了块切小的米糕,随手抛进嘴里,含糊道:“谢哥,明日祭拜结束,我们就走吧。”
默了默,谢亭珏说:“好,你想去哪?”
祈桑双手托着脑袋撑在桌上,兴冲冲提议。
“我听闻北地有醴泉,味如酒酿,闻之芬芳。我们一路向北,去那吧?”
谢亭珏从未听说过此地,但天地间灵秀何其多,想来是他孤陋寡闻了,于是便点了点头。
“那就这么说定啦。”祈桑又往嘴里丢了块米糕,“明日我中午就不回来了,下午出发行吗?”
谢亭珏见祈桑满心都是吃米糕,便没多问对方为何要这么着急出发。
“好,我来收拾东西,你先吃。”
“好呀。”祈桑拿起一块米糕,喂进谢亭珏的嘴里,“辛苦你啦,谢哥。”
*
翌日。
扶光东出。
谢亭珏一夜没睡,在天刚破晓时,他听见祈桑房门拉开的声音。
昨夜窗户未关牢,他透过窗间缝隙,看见了祈桑出门的背影。
意料之外的,祈桑并没有着一身素净白衣,反而穿了极少穿的枫红色长袍。
墨色长发高高束起,脚上踩着一双长靴,整个人看起来英姿飒爽。
出去祭拜,却穿得如此明艳鲜亮吗?
谢亭珏看不透祈桑,他一直看不透祈桑。
明明尚未及冠,行为处事却老练周到,只偶尔会发讨人喜的小脾气。
出身乡野却见识颇广,各种学说都有涉猎,天南海北的奇闻轶事讲起来亦滔滔不绝。
其实谢亭珏早就知道了,萧彧待祈桑一定是极好的。
好到在穷困乡野生活十八年,祈桑的手依然白皙纤长,只有一层剑茧。
好到将祈桑养得张扬自信,面对谁都热情开朗,像一颗永远不会坠落的太阳。
连太阳都没察觉到自己的温度,就已将周围人照得灼烫。
……然而有些人,明明畏惧被光芒灼伤,却还是忍不住靠近。
第三十四章
后山树林, 清晨烟岚云岫。
出门时天雾沉沉的,祈桑还以为会下雨。
到了树林里,天却兀然放晴了, 只弥漫着薄雾。
萧彧的墓碑没有立在桃花村内, 而是在后山一处偏僻的地方。
连祈桑这个立碑人, 上山后都要仔细回忆, 才能找到路。
“早知道不听他的了,立这么偏。”祈桑抱怨, “墓这么难找, 明年不来祭拜他了。”
在树林中七拐八绕, 终于让祈桑找回一点熟悉的感觉。
拨开横生的树枝, 他迈步往前:“好像就是在这一块了……咦?”
【走错了。】
眼前慢慢浮现出一行字。
【桑桑, 你没把我忘了吧?】
这种出场方式太特别, 祈桑想不记得都难。
“勉强还记得,毕竟你做的小鸡炖菌子确实很好吃, 阿谕。”
神谕难得没和祈桑呛声, 写出的字却多了几分别扭的错觉。
【幸好我走之前给你做了顿饭,不然你这个没良心的人一定已经把我忘了吧。】
神谕居然没和他吵起来,祈桑啧啧惊奇。
“你刚刚说我走错了是什么意思?”
【你自己给萧彧立的碑,现在连在哪都不记得了?】
“啊?真走错了?”祈桑很震撼, “我对萧彧的感情没这么虚伪吧?”
【我带你去吧。】
祈桑好奇地摸了把悬浮在半空的字, 不出所料, 手指直接穿了过去。
“你怎么带我?像话本里那样,变成一只小兔子,给我引路吗?”
【用不着那么麻烦。】
神谕的字一如既往地端正死板。
【闭眼, 桑桑……待会不要睁眼,好吗?】
祈桑信任地闭上眼, 等了片刻,垂在身侧的手突然被人牵住。
牵住他的人手掌宽大,掌心有粗糙的剑茧,磨在祈桑柔嫩的手背上。
对方手掌有力,但牵着他的动作却极尽温柔和珍重。
那人在他的掌心一笔一划写字。
——是我,桑桑。
祈桑知道自己此时睁眼,一定能看到神谕隐瞒许久的秘密,但他是个信守承诺的人。
“神谕,你的名字就叫神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