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此刻见到诸多兄弟死后的尸体还会被异妖拖走，分食，无人不感到胆寒。

「若不出意外，不用等到明日，赶在黎明之前，他们还将再度攻城，纵然你能挡住李天山，你的这些弟子门徒，恐怕也难再抵挡诸多异妖了。」

城内灯火辉煌的黄巾殿内，身穿麻衣发如枯槁的麻霖负手卓立，收回看向窗外的视线，转而对桌钱自饮自酌的公冶征泰道。

他眼光毒辣，一眼就瞧出这一战过后，黄巾门弟子几乎已是斗志丧失了大半，再如何狂热，也怕死，怕死后被异妖分食，死不瞑目。

事实上，其他大州城池之所以在魔宗大军的入侵下如此快速沦陷，也是因对妖魔的恐惧。

「麻府司太瞧得起我了，不说弟子门徒，便是我，也无法再阻挡李天山了。」

公冶征泰饮一口酒，吐出口酒气，抹去短髯上的酒液，『嘭』地将黄天锺往桌上一放。

四个桌脚都瞬间被黄天锺沉重的重量压入地砖内，烟尘震起。

然而，此锺却已是灵光黯淡，显然在之前一战中有所损伤。

「魔宗十二宗之首，原始魔宗宗主，魔灵尊的实力，果真是惊世骇俗！」

公冶征泰摇头叹道，「原始魔枪，凌厉刚猛，我纵是被动防守，最终仍是负伤，黄天锺灵性也被原始魔性大损，明日若再战，我很难全身而退！」

麻霖身躯一震，听到公冶征泰如此骄傲之人亲口说出这番话，便更能直观感受到原始魔宗宗主李天山的强大。

而一旦弃城，以魔宗异妖的凶残，只怕城内诸多无辜百姓都将沦为血食，届时便是一场人间炼狱。

这也是他赶在如此节骨眼突然前来相助的缘故。

江城府，毕竟是曾经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

横州，亦是他的家乡。

怎忍心目睹诸多江城父老丧命妖魔之口。

麻霖沉吟片晌，道，「季家应在数日之前就已得到情报，季家老祖莫非并不打算前来救援？」

公冶征泰一笑，收起脸上颓色，面容恢复刚毅沉声道，「你莫要忘了，十二魔宗还有一位魔祖。

这魔祖身具十二般妖魔武道，可化十二妖魔，曾经只是极神的实力，便可力抗大多数阴神老怪。

如今原始魔主的意志凝聚化身现世，更给了这位魔祖充足的底气，因此他不再顾忌两灾一劫，直接突破阴神，实力更上一层楼，有原始魔主的意志庇护为他挡灾，他将所向披靡！」

「魔祖！」

麻霖皱眉道，「此人的确非常难缠，百年前他就已是天下最顶尖的高手，曾经甚至与陛下争霸，失败后还能全身而退，蛰伏湛州，可见连陛下也未必能拿下他。

再后来冯今宵与他在湛州魔窟前有过一战，胜负未知，但没过一些年冯今宵便突破阳神，坐稳天下第一人的宝座。」

他眼神飘渺，似陷入当年回忆，倏然话语一顿，看向公冶征泰道，「你的意思是季家老祖顾忌这位魔祖，不敢来横州？」

「不错！」公冶征泰收起黄天锺，走到窗前，负手居高临下眺望远处江波烛火，道，「魔祖必然已亲临序州，纵是不出手，也将对季家形成震慑。

季老祖若敢前来横州援助于我，魔祖必然长驱直入杀入季家，以季百里的实力，纵持高级先天神兵百里神拳，也是败多胜少，届时千年世家，毁于一旦。」

他转过身，硬朗短髯的侧脸对向麻霖，目光炯炯，「退一步来说，若魔祖不杀入季家，季老祖也并非魔祖对手，或许魔祖将成为他的人劫丶魔难。

季老祖一死，在如今这乱世当中，季家仍将难逃灭亡！」

麻霖闻言苦笑，不由仰天长叹一声，道，「也罢，公冶门主，你今夜便与季副门主一同率众离去吧，这江城府，昔日从我手中交出，如今也该重新交还我手了。」

公冶征泰身躯一震，目中神芒爆闪，惊异道，「这种时候，你还要接下此城？」

麻霖苍老面容平静，道，「这种时候，公冶门主莫非还不愿放手此城吗？」

公冶征泰肃然起敬，缓缓转身，正对麻霖，神色凝重而敬佩，郑重抬手抱拳道，「麻府司，论对横州，对江城府的情感，公冶远不如你！」

麻霖摇头道，「一城一地，不过死物，麻某不会难以割舍，麻某无法割舍的，是万万千江城父老。

城可丢，地可失，这些父老面对妖魔环伺围猎，纵是逃，又能逃得了哪里去？」

公冶征泰皱眉，「麻府司便是留下，不过白白送命。」

麻霖洒然一笑，迈步窗前，与公冶征泰并肩而立，远望灰黑的浮云笼罩着乌沉沉江面，天地间一片呜咽般的浪涛声。

他心中难得一片静默宁静，仿佛能隔江看到远江对岸的隐水宗，道，「自冯兄离去，韵音遁入空门，我调离是江城府，到而今皇宫异变，这方天地已不再是我要守护的天地。

我要守护的，仅有这片生我养我之地，我本天地一孤鸿，而今也该落叶归根！」

公冶征泰默然不语，转身，与之目视那同一片江水。

江水滔滔东去，他便如那赶潮之人，终是随潮水而去，一去不返，麻霖却是逆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