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看着手中这一小块素色绢帛包着的粉末,曹睿的眉头越皱越深了。
这就是五石散?
曹睿问道:「何晏,你为何要服五石散?你可知这到底是个什麽东西?」
何晏莞尔一笑,两只纤白的手从青袍中伸出,轻轻拱手说道:「陛下或许不知,这五石散并非凡物丶乃是仙药,服之使人神志清朗丶常有登天之感。」
何晏一边说着话,肩膀还不自觉的扭动些许,像是袍服中钻进了虫子一般。
司马懿站在一旁呵斥道:「何晏!你如何这般御前失仪?」
何晏依旧不恼,看也不看司马懿一眼,直接朝着皇帝说道:「臣服用的这五石散乃是药性极热的石药,服之五体皆燥,也难免会有些许体痒,还请陛下恕罪。」
「冬日不觉寒,单衣不觉热。服此饵药之后,当云行舒步一整个时辰丶将药力缓缓散去,发汗之后才得痛快,臣将此举称之为『行散』。」
「休得胡言乱语!」何晏不理司马懿,司马懿也借着皇帝的势对何晏斥责了起来:「不论如何,你误时不至官署丶其行当惩!」
曹睿好奇的看着站在前面斥责着的司马懿,不知其为何言语为何这麽尖锐。
何晏和司马懿二人还真有过节。
何晏之母尹氏被曹操纳妾之后,曹操将何晏如公子一般宠爱。何晏也恃宠而骄,服装衣饰往往华美如曹丕一般,还经常四处炫耀。
曹丕这样一个通达之人,极为厌恶何晏的浮华作态,往往当其面称其为『假子』。司马懿为曹丕四友之一,连带着司马懿也极看不上何晏。
更何况,何晏还极为好色!
何晏娶了曹操之女金乡公主之后,还在家中养姬妾数十。在黄初一朝,何晏都未为官,而是在家闲居。
人一闲下来,自然会做许多莫名其妙的事。这五石散,也是何晏在研究催情壮力之药时发现的,并加以改良。
当然,谁会说自己每日服药是为了壮阳呢?称之为道家饵药,才能更显风雅。
虽说司马懿在一旁揪着何晏不至官署的事情来问,曹睿却打断了司马懿的话。
曹睿看向何晏:「何晏,朕问你,这个五石散怎麽就成了仙药?这世上哪有成仙之人?」
何晏却笑着答道:「回陛下的话,虽然凡人肉眼不能常见神仙,但书籍所载丶前史所传,又岂能尽是虚妄呢?」
「武帝不也写诗赞颂过吗?『愿得神之人,乘驾云车,骖驾白鹿,上到天之门,来赐神之药。』」
「臣这是将张仲景的寒食散方丶与黑散方合二为一,又佐以道家丹方,才渐渐得了此方。」
「五石丶五色丶五方丶五行丶五脏……种种奥妙,细说不尽。」何晏拱手说道:「臣请为陛下进此五石散,是否是仙家饵药,陛下一试便知!」
何晏贵为曹操养子,平日里司马懿这个司空也没理由将何晏如何。今日在皇帝驾前,司马懿也是得了机会。
司马懿怒道:「大胆何晏!这种不明之物,如何能将其进给陛下服用,还托名武帝?其罪当诛!」
何晏将手放下,面色变冷看着司马懿:「司空这话好没道理!我从来无一事得罪你,对你也是客客气气,你为何事事与我为难?」
「你……」司马懿抬手指向何晏,刚要说话,
曹睿目视司马懿,转头看向何晏:「此物对身体有害,你难道不知吗?石毒日积月累藏在腹中,使人上瘾丶也或可致死!」
何晏面露不解,皇帝怎麽会知道五石散服用会成瘾,而且也有石毒?他可并未与旁人说过此事!
况且,成瘾又如何呢?如此绝妙之物,纵使有些隐患又能何妨?
只能说,何晏服食五石散也不过一年左右,还没积累到毒发的剂量。
何晏拱手笑道:「回陛下,武帝说『譬如朝露,去日苦多』,先帝也说『人生居天壤间,忽如飞鸟栖枯枝,为乐常苦迟!』」
「陛下,此物极妙,臣已经服了一年,如何不能用呢?」
何晏将曹操和曹丕的诗句拿出来给自己挡箭,在场众人纷纷皱眉。就连坐在皇帝右手边的曹植,脸上也有一丝不忿之色。
曹睿冷眼瞧着何晏:「你服用五石散一年,还没感觉到这东西的害处吗?还要朕再和你重复?」
「若有朝一日毒发,悔之晚矣!」
何晏依然嘴硬:「陛下,臣不过是将张仲景的方子里改了些许,如何能有害呢?」
「陛下或许不知,昔日在王粲王仲宣在襄阳之时,当时他才二十岁。张仲景曾看出王仲宣的疾病,称其四十岁会眉毛尽落丶眉落之后半年而死,惟有服用五石散才能得治。」
「王仲宣不愿服药,而后此人果真在四十岁而亡!」
一旁坐着的曹植再不能忍,站起身来指着何晏的鼻子骂道:「王仲宣大才天妒,乃是因瘟疫而英年早逝,又岂能被你编排入这种神异之事丶来吹捧什麽五石散!」
方才何晏引用曹操丶曹丕之语,曹植虽然不悦丶但也能忍,毕竟身边坐着更能代表曹氏的皇帝。
但当何晏提到『建安七子』中,最博学多闻丶为邺下文人之冠冕的王粲时,曹植便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