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赵都安起身出门,过了一阵,房门再次被推开,他单手拎着一个大箱子上的拉环,迈步进了书房。
在女帝古怪的眼神中,将镶嵌铆钉的大箱子掀开,露出了蜷缩在里头,浑身被捆绑,额头贴着「沉眠符籙」的庄太傅。
赵都安将庄孝成从箱子里拎出来,丢在地上,随手撕扯下额头的黄纸符,冷笑道:
「到地方了。醒醒吧,庄孝成,你且睁眼看看眼前的是谁?」
庄孝成睫毛颤动,缓缓撑开眼皮,透出茫然之色。
形容憔悴的老儒先打量了下周遭环境,努力坐起来,才看清了书桌后端坐,威严俯瞰他的白衣女帝。
「三殿下……」
庄孝成瞳孔收窄,内心震动,苍老的面皮上显出片刻的惊慌失措。
不过许是回京途中,已经做了太多次预演,在短暂慌乱后,他很快镇定了下来,苦涩一笑:
「好久不见,当年才学不逊于众皇子的三殿下,终已大不同了。」
徐贞观视线从房门外收回来,先看了赵都安一眼,才将视线落在跪坐于地毯上,比记忆中苍老了许多的昔日老臣。
或是说,老师更为恰当。
「太傅」之责,负责教授一众皇子,庄孝成曾与董玄皆为三皇女的授业恩师,只是彼时的庄孝成,明面上更偏爱太子,私下里则与二殿下徐简文交集日渐密切。
对于曾经的三皇女,虽亦感慨其才学不差,但因其女子之身,从未太过用心。
尤其徐贞观后来年岁渐大,先帝屡次试图将她外嫁,但徐贞观坚决不肯,并依照祖训规矩中,凡皇室子弟,若修行有成可不娶不嫁的规矩,始终独身,导致与先帝关系不睦后,庄孝成愈发疏远了她。
却想不到,后来演变为如今的仇敌。
「太傅却是苍老了许多。」徐贞观没有大发雷霆,而是眼神复杂地感慨。
庄孝成自嘲一笑:
「在江湖劳心劳力,终不如昔日在宫中教书清闲。」
徐贞观讽刺道:
「太傅所劳心的,便是整日如何与朕作对,如何编造历史,向朕身上泼脏水,粉饰徐简文谋反之恶行,蛊惑人心麽?行如此不仁之事,的确堪称劳心劳力。」
庄孝成沉默。
房间中一时陷入安静,就在赵都安忍不住想开口时,庄孝成终于叹息一声,说道:「成王败寇,陛下若觉得骂几句老朽,可出心头委屈,老朽受着便是。」
赵都安气笑了,他冷笑道:
「骂几句……怎麽,你以为骂几句就抵得过匡扶社对虞国江山社稷为害的罪?还是说,你至今还觉得自己是对的?
呵,我是武人出身,读书不多,更不是你们儒门的学子,却也知道儒门圣人可不曾教导后学谋朝篡位。更不会将利欲薰心,谋求更高的权势,伪装成什麽高风亮节的『大义』!」
庄孝成闭上眼睛,平静说道: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老臣血脉三年前已悉数断绝,在世上无非孤魂野鬼,陛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一副彻底的「成王败寇,任凭处置」的态度。
徐贞观见他如此,突然索然无味,摆了摆手。
时隔三年的见面,没有什麽惊心动魄,只有泾渭分明的立场,与不死不休的决绝。
赵都安将黄纸符「啪」地又贴了上去,庄孝成重新进入「封印」状态,给他丢进了箱子里。
做完这一切,他看向望着书架沉默不语的贞宝,试探道:
「陛下,此贼,要不要丢去诏狱严刑拷打?」
徐贞观沉默良久,才压下心头翻涌的复杂心绪,轻轻叹了口气:「你已经有想法了对吧?」
赵都安「恩」了声,道:
「臣以为,以庄孝成此贼心智坚韧,恐难以刑讯出什麽,大概只能等其死后,尝试以术法窥探,不过以这条老狗的狡猾,只怕早有了准备……
所以,臣以为,此贼最大的作用,便在于其首领的身份,而非其他。
最好能在京中造势,按照律法,将此人当众处死,以威慑天下……不过,更重要的,还是用他的死这个契机,来尝试扭转此贼长期污蔑,编造的关于玄门政变的谣言。」
玄门政变有两个故事版本。
其一,是官方版本,也是相对接近真相的,即徐简文谋逆,三皇女平叛的故事。
其中部分细节虽也有粉饰,但大体真实。
其二,是匡扶社散播的野史,即叛乱的乃是徐贞观,二皇子简文才是阻拦被杀的那个……主打一个胡编乱造。
只是在匡扶社不遗馀力地抹黑下,后一个版本流传更广,这也是京城以外,女帝政权合法性遭受质疑的重要原因。
「你想如何澄清真相?」女帝好奇询问。
赵都安摇头道:
「澄清没有用处,陛下应知谣言猛于虎。历数古今,凡谣言皆传播甚广,而辟谣却无人问津,何以解?
臣以为,其中最关键点在于,谣言更符合百姓的期望,只有百姓愿意相信的谣言,才能传播开。
反之,若百姓不愿相信的谣言,哪怕再散播,也效力不大。
匡扶社抹黑能成,无非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