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是一件无可避免的事情。
只有无限接近死亡,才能明白生的意义。
生命的本质,有无数种答案。
而我,显然又一次地来到了鬼门关前,仰望着生的意义。
兴许是一场幻境,让我脑海中此刻多了几分明晰。
虽不及大彻大悟,但也颇有收获。
曾经,欲望对我来说,从不可耻。
特别是……活下去的欲望。
可我现在,连活下去的欲望都没有了。
我也想过,自己要是没有这只阴眼,如今的生活,会不会变得好一些?
爹、娘、奶奶,他们是不是也就不会死?
我想象不出来,那会是怎么样一幕具体的画面。
幻想嘛,总是断断续续的,没有填充,在回过神的瞬间,立刻就变得支离破碎。
甚至都凑不齐春夏秋冬。
小时候被欺负,难道真的就只是因为,别人觉得我是个“睁眼瞎”么?
我艰难地抬起手,蒙住了左眼,地道并没有变得更亮或更暗。
高小姐苍白的双脚,就在我身边,她踩着我的胸口,但没有用力。
我突然间没有了揣摩这一切的心思。
肩膀的疼,渐渐转变为麻木;周围的冷,渐渐转变为麻木;内心的恐惧,渐渐转变为……麻木。
不去想是什么东西在吓唬我
?不去想高小姐到底怎么了?
我当身边的人不存在,恐惧感立刻就消散了大半。
躺在阴冷潮湿的地道里,后背贴着凹凸不平的地面,刺鼻的沥青味钻进鼻孔。
呼吸越来越急促,可我就是不想动弹。
呵,死了好,一了百了。
“陈酒…快救救我……”
这声音,无助且绝望,甚至有种习以为常的味道。
听上去不像第一次面对恐惧所发出的呼救。
她害怕,她不想死,但她无能为力。
我艰难地转动着颈椎,胸口上的那只脚有些颤抖。
可我看不到她的表情,心想:
“害怕归害怕,你踩着我干嘛?”
关节微微转动,撕心裂肺的疼痛就传遍全身。
我怀疑自己不是被咬了一口,而是被人装进麻袋里,用锤子揍了一天一夜。
这时,高小姐的呼救声,再一次传来,只不过我已经感觉不到她的生机了。
像是要断气似的,风稍稍大一点儿,都能把声音吹散。
我忍着剧痛,艰难地蹭着地道墙壁坐了起来,上气不接下气地看了看面前的高小姐。
好家伙,这是活人化煞啊!
不不不,应该是凶煞缠身才对!
一只巨大的黑凤蝶,此时正停落在她的脸上,缓缓地煽动着翅膀。
难怪来到寿河
后,我就觉得她有些不太对劲。
她脖子上的刺青,和野仲、游光一样,也是“鬼绣阴”。
可哪家姑娘吃饱了撑的,会往脖子上刺青?
这必然是出自高雨楼的手笔,他竟然连自己亲生骨肉都不放过!
两位高小姐,恐怕都成了他长生路上的牺牲品。
死了的那位,缠着我要成亲;活着的这位,现在生不如死。
她们俩姐妹,一个走的是死路、另一个走的是活路。
高雨楼妄想善恶均沾,甚至不惜用自己的亲女儿当实验品!
由此可见,高雨楼大约在二十年前,就已经完全破解了古刹的秘密!
就连白先生,都被他给骗了,上一任“开元”的人,没准就是高雨楼!
靠着墙,我大气都不敢喘,生怕牵一发而动全身。
高小姐也不呼救了,脚顺着我的腰腹滑走,软趴趴的踮着。
脚跟不着地,多半犯大忌。
“踮脚短命、恶煞缠身,幽晦破茧、粉尸妆殓,高小姐,我估计也活不了多久了,你就多见谅吧。”
阴气缠风,贴着我的脸刮了过去。
我嗅到一丝血腥味,盲猜那只黑凤蝶,应该已经完全破茧而出。
于是,我抬眼瞧了瞧,高小姐目光呆滞,脸上的蝴蝶刺青,果然不见了!
我从来不
觉得自己可以驾驭凶煞,都是阴太子和风水先生唆使我,试试这个、试试那个。
算是误打误撞,我还真就收服过阴叁、野仲和游光。
可说来也怪,来到古刹后,他们俩就像哑了似的,一句话都没说过。
我试着传音,包括玉娥在内,他们三个,谁都没有理我。
在古墓的时候,我都没有感觉到这种孤独感。
现在总算明白了,什么叫“独行”。
“唰!”
又是一阵阴风扫过,脸颊火辣辣地疼。
要是有点儿光就好了……唉?对啊,我好像带着帝凰珠呢!
帝凰珠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阴行用具,而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
所以当然是得随身携带的。
我用手肘蹭了蹭裤兜,果然有颗圆溜溜的东西。
紧接着,我艰难地挪动着肩膀,侧着腰,将手伸进裤兜里,用手指将帝凰珠夹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