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担心雪崩是苯教的命运!
回到房屋中,玛祥·仲巴杰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他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可玛祥·仲巴杰是从那个时代走来的,见证大非川之战,想到那个天神一样的男人,绝望如影随形,恰似这漫漫长夜,看不到一丝曙光。
当夜,玛祥·仲巴杰又做了一个梦。
雪崩的那一幕,在他梦中重现。
他从梦中惊醒,觉得自己喘不过气,又赶紧将窗户打开。
「呼呼……」
寒风吹来,玛祥·仲巴杰才趴在窗户前松一口气。
天上无星,屋内黑暗。
玛祥·仲巴杰立刻吩咐女奴将灯烛点亮。
对着烛光,他再也无法入眠,脑海中全是雪崩的一幕。
天还未亮,玛祥·仲巴杰又跑到红山宫堡中尺带珠丹的居所。
「老赞普,大论前来拜见!」
尺带珠丹未睡醒,就听到奴婢在呼喊他。
吓得他赶紧从床上跳起来,以为玛祥·仲巴杰这个逆贼要杀他。
否则怎会天未亮就到来?
但尺带珠丹又不能不去见玛祥·仲巴杰。
将衣服披上,怀着忐忑的心情,尺带珠丹在偏殿召见玛祥·仲巴杰。
「当年大非川之战后,我吐蕃可战之兵,仅剩数万。十年时间,好不容易恢复到二十万大军,却因赞普的归来,毁于一旦,现吐蕃不如十年前。吐蕃的国力被榨乾榨净。你难道不知道李瑄的阴谋诡计吗?为什麽会回来?」
玛祥·仲巴杰一向知礼仪,现再见尺带珠丹的时候,竟不拜见,对他劈头盖脸一顿数落。
吐蕃已经断了一代人。
「吐蕃」这个名字,再也无法去凝聚民心。
一些痛恨吐蕃的部落,携幼扶老翻过巴颜喀拉山,归入大唐的柏海。
所以玛祥·仲巴杰将如今的局面归结于只想夺权的尺带珠丹。
李瑄看准尺带珠丹和李隆基一样,不甘寂寞。
小小阳谋,就使吐蕃四分五裂。
「你连赞普的含义都不明白?为什麽要质问我呢?」
「你我何尝不是一类人?」
尺带珠丹向玛祥·仲巴杰反唇相讥。
他醒悟的时候已经晚了,他承认自己爱权力,但玛祥·仲巴杰不爱吗?
玛祥·仲巴杰排除异己,与恩兰·达札路恭架空赞普,这是十恶不赦的大罪。
「呜呜……我愧对了先祖啊……」
被尺带珠丹这麽一指责,玛祥·仲巴杰突然跪地哭泣起来。
那姿势如同一个虔诚的苯教徒瞻仰神祗。
他根本不是来数落尺带珠丹的。
玛祥·仲巴杰是那囊氏的人,立志要带领那囊氏成为吐蕃最显赫的尚族。
早在吐蕃悉补野于雅砻初建邦国时,「那囊氏」已经是悉补野赞普的家臣。
他的先祖那囊氏·赞雄甲曾经用一条抹了毒药的藏獒,设计毒死了篡位者罗昂。
那个时候,那囊氏为忠勇的家族。
「纳囊氏」家族最早出自雅砻地区。是吐蕃王室的绝对班底。
松赞干布制定「三尚一论」时,称「上部之没庐氏(坚赞僧格)丶下部之琛氏(嘉斯协丁)丶中部之那囊氏(那囊嘉甘),一论为韦氏(吉桑达纳)」。
无一不表明着那囊氏悠久的地位和对王室的忠诚。
可到了玛祥·仲巴杰这一代,他的妹妹虽然成为尺带珠丹的王妃,但玛祥·仲巴杰也反客为主,攫取权力。
看不到希望的逆境,使玛祥·仲巴杰忏悔。
那囊家连做忠臣的资格都没有了。
尺带珠丹也明白,玛祥·仲巴杰绝对不是在跪他,也不是对他承认错误。
看玛祥·仲巴杰如此虔诚,尺带珠丹也深有悲痛。
他终于记起来,是他的「雄心壮志」,将吐蕃推入深渊。
若论因果,他才是吐蕃衰落的罪魁祸首。
尺带珠丹想着想着,老泪纵横。
「唐军会等我们两败俱伤的时候入雪域高原。现我们两败俱伤,都在苟延残喘,他们的兵马应该即将到来。你觉得会有奇迹发生吗?」
君臣嚎啕大哭一阵后,玛祥·仲巴杰抹了一把眼泪,向尺带珠丹询问道。
李瑄的计谋环环相扣。
他们明知道唐军在干什麽,还要被牵着鼻子走。
去年柏海之战失败,又赔偿唐国大量的黄金。
也仅仅换了一丝心安。
「我会向拉如丶叶如的部族传令,停止内战,全力迎击可能到来的唐军。」
尺带珠丹为先辈建立的国家,在这一刻选择向玛祥·仲巴杰妥协。
「你真以为那些人喊着营救老赞普的旗号,是真心为你吗?」
玛祥·仲巴杰反问一句。
那些旧贵族势力不过是为推翻他掌权而已。
随着一代代的年轻人战死,尺带珠丹在吐蕃国内的名声臭不可闻。
老人丶妇孺,想起尺带珠丹,就想到他们死去的儿子丶丈夫丶父亲……
「唐军劳师远征,出巴颜喀拉山口后,也需要三个月左右,才能到达逻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