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榻前的节牦,行参拜大礼。
待刘荣替天子启回过礼,并招呼众人落座,众人这才次序抬起头,打量起上首御榻的方向。
——不出意外:天子启的御榻之上,只有那杆被斜倚在御榻前侧的节牦,以示‘天子尚在’;
至于刘荣,自然不敢坐上天子专属的御榻,也没有多费工夫。
直接就将御榻旁,那方侧对着群臣、正对向御榻的宴席——自己平日里的专属位置往外一转,变成了侧对御榻、正对殿内群臣。
发现这一变化,殿内百官公卿面色又是一黯。
——落座于御榻一侧,与御榻同为坐北朝南、正对殿内群臣,这是监国太子才有的待遇!
有汉以来,甚至是有史以来,明确享受过这一待遇的,便是曾在先帝晚年,以太子储君之身,行监国之责的当今天子启!
如今,刘荣自然不是监国太子。
却又似乎只差了一道‘其令太子监国’的天子诏?
“还是太快了啊……”
“太子获立为储不久,涉世未深,便这般担起监国重担……”
“可陛下又……”
一时间,殿内百官公卿——尤其是朝中重臣,都纷纷对未来生出了深深地担忧。
无论是在后世,还是眼下的汉室,政坛,都总是以‘资历’来作为判断一个人能力的核心标准。
乍一听,或许有些恶臭,但其中的逻辑却极为缜密。
——有资历,意味着不管这个人是聪明还是愚蠢,至少他见过不少世面、经历过不少大风大浪。
就算能力差点、脑子笨点,也总能凭借过往的经验,应对大部分可能出现的问题。
再者,有足够深的资历、足够多的经验——就算是个傻子,也总能学会肌肉反射式的拨弄算盘了;
但凡是个正常人,在一个职务上干个十几二十年,也总能干出点名堂出来。
至不济,也至少能应付自己的本职工作了。
反之,若是个没资历的愣头青,那就算是再怎么天资卓绝、才智过人,也很可能因为经验欠缺,而做出一些看似英明无比,实则菜的一批的决策。
至于日常工作、本职,更是需要慢慢摸索,一点点试错——天知道要多长时间才能上手,甚至是能不能上手。
放在官场、政坛,尤其如此。
都不用说旁的,就拿孝惠皇帝刘盈,以及当今天子启举例;
孝惠皇帝,太祖刘邦的嫡长子、悉心培养的太子储君,总不至于太差吧?
——一头人彘,愣是给一朝天子给吓死了!
十五岁继位,浑浑噩噩到二十二岁驾崩,愣是什么成绩都没做出来——甚至连大权,都没能从母亲吕雉手中收回不说,还害得汉家出了接连两代少帝;
更还差点颠覆了社稷!
再看天子启;
虽然也是早早就被册立为太子储君,但毕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嫡长子,又实在有些资质平庸。
偏偏又有个天花板级别的皇帝老爹,那太子做的,才是真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如果说,太祖刘邦骂刘盈,是觉得刘盈不肖父、不类己——没有刘如意讨自己喜欢;
那先帝骂当今天子启、彼时的太子启,那就是纯纯嫌这个儿子——这个自己亲自册立的太子储君太蠢!
结果怎么着?
二十多年太子做下来,人家还就真成了!
还就真长成了个手腕老练,游刃有余的雄主,和老爹一起造就文景之治,以名垂青史的孝景皇帝!
这,就是经验和资历,最直观的体现。
——孝惠刘盈或许聪慧、或许愚笨;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 。请牢记。 但这都不重要。
真正重要的、真正起到决定性作用的核心原因——真正导致刘盈失败的,是没有经验、没有资历。
更准确的说,是没有成长的时间和机会。
——反观当今天子启:或许不笨,但也绝对算不上‘天资卓绝’;
却靠着二十多年太子生涯的积累,一点点成长到了这一天。
你要说天资卓绝?
嘿;
太祖刘邦说过:刘如意天资聪慧;
先帝也说过:梁王刘揖颇肖朕躬。
有什么用呢?
问问天下人:是选先帝,还是那个惨死的赵隐王刘如意?
是选当今天子启,还是坟头草都长了几丈高的梁王刘揖?
说白了,那些‘天资卓绝’的人,无论是皇储还是官员——没人知道他们能不能兑现天赋。
能兑现,那上限确实很高——或许真能成为千年难有的明君、旷古罕见的名臣;
但若是不能兑现天赋,那下限,也真的是低得吓人。
所以,立嫡立长,还是立之以贤?
——之所以绝大多数帝王都选择前者,其主要原因,并非是真因为祖宗规矩,或是怕皇子手足相残之类。
而是即便从现实角度、实用性方面考虑,立嫡立长,也总是更佳的选择。
——他年纪大呀!
你别管他有多平庸、他弟弟有多聪慧过人——他年纪大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