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刘荣明白了自己的言外之意,薄皇后面上神色虽清冷依旧,但望向刘荣的目光,也逐渐变得柔和了起来。
这并不难猜;
对于没能生下子嗣,注定会被废除后位,注定会在未央宫某一处偏僻殿室孤独终老的薄皇后而言,唯一还能争取的,也就是宗族的未来。
才刚获封为储君太子,压根儿还不具备多大的权力,短时间内也很难掌权的刘荣,能给予薄皇后的、拿得出手的东西,也不外乎是对薄氏一族的承诺。
政治人物之间的谈话,往往便都是这样:看似东扯西说闲聊了半天,实则什么都谈好了、聊透了。
达成了自己的目的,得到刘荣‘我愿意承母后这个人情,并在日后回报到薄氏一族身上’的承诺,薄皇后便也自然的询问起刘荣的具体想法。
只是话说出口,却仍旧是那么晦涩难懂。
“太子所言,倒也有理……”
“只是若我不请辞皇后之位,仍旧居住在椒房……”
说着,薄皇后又撇了眼刘荣身旁——生怕栗姬发现不了,便极为刻意的看了眼栗姬。
而后才道:“且不说栗姬,会不会因此心生不愉;”
“便是不会,这宫内人多口杂,再说我欺压太子储君的生母……”
“——再怎么说,我也是故太皇太后的族孙;”
“纵是自己这张脸不要了,也不敢有损故薄太皇太后遗德?”
顾左右而言他,刘荣却依旧是瞬间了然。
——看栗姬那一眼,是薄皇后在说:栗姬这边,没问题?
不会因此,而在将来为难我薄氏一族?
至于嘴上说的话,则是在告诉刘荣:我不能因为这个事儿,而有损我自己和故薄太皇太后的声誉;
要想让我做这事儿,还请太子拿出一个可行的具体方案出来。
对此,刘荣自是含笑拱起手:“母后不必忧虑。”
“母后暂居椒房,以稳时局,是为了宗庙、社稷考虑——这点道理,母亲总还是能想明白的。”
如是道出一语,刘荣便侧过头,看向身旁的母亲栗姬。
感受到刘荣的眼神示意,栗姬稍愣片刻,旋即便赶忙连连点头。
“妾、妾不过一姬嫔,怎敢妄议皇后之事?”
“我凤凰殿,向来是太子做主;”
“此间事,太子和皇后相商便是了……”
很显然,栗姬仍沉寂于昨夜,刘荣所说的那句‘母亲怎么对皇后,日后旁人便怎么对母亲’的描述之中,对薄皇后也是愈发恭顺了起来。
瞧那由衷恭敬的模样,甚至都还有了些正常人的影子!
而在栗姬身侧,见母亲如此表态,刘荣暗下也是稍松了口气,深感昨夜没白忙活。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 。请牢记。 正过身,再度望向薄皇后,继而道:“至于这么做,是否有损于故太皇太后遗德,母后也不必担忧。”
“——今日此来,是太子带着生母,恳求、祈求母后,在椒房殿多住些时日的。”
“过去这几年,没能尽到做儿子的该对母亲尽的孝,如今做了太子,便想要多留母后一段时日,以稍做弥补;”
“太子的生母,也担心自己德不配位,希望皇后可以再执掌后宫一段时日,顺带教教自己:这后宫之主,究竟应该怎么做……”
听闻刘荣此言,薄皇后终是没再开口发问,而是深吸一口气,将目光在刘荣、栗姬母子二人身上来回移动。
显而易见:事实确如栗姬所言,凤凰殿,是由太子刘荣做主的。
这一切,也都是刘荣筹谋、盘算——栗姬别说是参与谋划了,怕是连刚才,发生在刘荣、薄皇后之间的谈话,都没听懂是什么意思!
但也终归是对刘荣言听计从,说让刘荣做主,就真让刘荣做自己,以及整个凤凰殿的主。
意识到这一点,薄皇后不由又是深吸一口气,心下却也再没了疑虑。
——栗姬蠢,是人们的刻板印象,更是宫内公认的客观事实。
薄皇后很难相信有一天,栗姬能看透这些弯弯绕。
但太子能做栗姬的主,那就没问题了。
“既如此……”
心下有了决断,便见薄皇后稍一沉吟,旋即便试探着望向刘荣。
“不如,我同太子,还有栗姬——一起走一趟长乐?”
“将此间事禀奏太后,再交由太后定夺?”
后世人常说:封建时代,皇后母仪天下,执掌后宫事宜。
但在如今汉室,却并非是皇后‘母仪天下’,而是由太后为‘天下共母’;
至于后宫,说是皇后执掌,但从薄皇后连庶子、庶女都不能养在膝下便不难看出:汉家的后宫,并非是皇后执掌,而是由同样具备‘君权’的太后掌控。
无论是皇后、太子的册封、册立,还是选秀姬嫔入宫,乃至于后宫姬、嫔的赏罚,更都是由太后说了算——至少明面上如此。
眼下,薄皇后要因为太子刘荣,以及栗姬的‘苦苦哀求’,而厚着脸皮继续做一段时间皇后、在椒房再多住一段时间,显然应该先得到太后的允准。
此事并非薄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