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何方鬼魅(1 / 2)

太璞以为蚩血盟来攻,然而并不是。  肉腐出虫,鱼枯生蠹。  比起外敌入侵更可怕的,是家中自毁,内讧不宁。  许是天庭带的好头吧,底下的修仙宗门有样学样。全靠同行衬托,紫、音、岚、湫、桑五派可以长存永昌,得益于较为安详和美之风气。  藏岚山内部纵有派系分裂,但不成气候,因此这内乱另有所指。  “失败了。”独孤凡喃喃自语。  “什么?谁失败了?”  “快~动手吧。”他不答,反将匕首再递了递,“一言难尽,事后再解释,若你信老夫……请……”  话语至诚至意,脸庞沧桑甚至掺夹着疲倦。  年迈的大宗师强撑气色,神姿雄威,目光如炬,一如既往的爽朗有概,可是递近来的那双手啊,血渍斑驳,不再干净,摺裂似筮龟,每一道皱纹又冷又硬,冰面般的薄与脆,已压不住几欲破茧而出的青筋。  昔年鹤发松姿,今日土木形骸。  数十年不见,她发现大长老真的老了许多。  按理讲,应该容颜未改才对。  筑基免疾病,开光驻容颜,若临融合期境界,可长寿无碍。以独孤凡太虚后期的修为,他足可以重获青春风貌并保持不变,但现在恐怕是无力为继了吧。  太璞咬牙一拧眉头,依言将匕首插入心口。  “多谢。”  千言万绪,欣慰感激。  独孤凡凝眉,念起绵长咒语。  血珠儿溅射四散而不沾衣裳,飞红片片,朝六方圭角之中的白雾凝聚。血珠飘去时,白雾自觉避让,无比嫌弃地不愿触碰,只是沉默地裹挟在内,直至血珠化作一枚冰晶。  大道至简,没有其他多余动作。  一束光芒贯彻白雾。  求真务实论之,这束上窄下宽的光辉一直都存在,只不过现在变得明亮浓厚,无法隐藏罢了。  此时,那道曾经的莫名尖叫声再次响起。  凄厉、幽怨、失意、哀忿……每一声都是控诉“不甘心!”。  似乎每一声都是质问“为什么?”  听得让人难受,不由记起悲伤事,不由想到后悔人,往事成烟徒留遗憾,为什么不争取,为什么不努力,为什么太自私……  “何方鬼魅?”太璞大喝道。  两岸峭壁被激起琐碎嗡嗡声,尖鸣不绝于耳,仿佛锋利剑刃陷入粗糙砂砾中,回音空旷又格外瘆人。尽管她告诫自己那声音有问题,不要幻想太多,别想出别的什么来,可仍觉窒息感。  心神摇曳,魂魄不安。  恍惚间才明白些,那怪叫声代表破坏之力,想必不太受控制了。  可她并不清楚,纤阿石厅所藏之秘法,不止羲和敲日古阵,还有其他。  独孤凡岂会因为一份侥幸,一次偶然,一种巧合,一丝神息,便贸然下判断,认为湫言宗的太璞子可以助他。  他博闻强识,早将神像秘文铭记于心。  他知道天神归寂,但大道不息,或夭或寿,自有数法。这世间会有中选者,被赐予鸿蒙印记。有所得必有所舍,有所受必有所奉,唯圣能通其道。  简而言之,承受不住就死,承受得住就活。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对谁都平等公正。  给予机遇,也要你接得住。  太璞命硬,承受住了这种福气,便能洗髓伐骨,以鸿蒙神息重铸血肉经脉。换而言之,任谁都可以得到机遇,但未必可以抓住机遇,从而享受资格待遇。  成为实力有待进步的半神,犹如小孩持斧,不到万不得已,不该轻易暴露自己。再厉害的孩子也是孩子,当你还是一名无力自保的幼童,就不该张扬自己拥有一柄威力无双的刀斧。  鸿蒙印记,印信加盖,更封印了己身。  而维系羲和敲日阵,最好的牺牲是鸿蒙之息。  秘文有云:承载鸿蒙,或夭或寿,变数也,定数也。  明确了解到这些,独孤凡才敢启动太璞,他要用神脉心血炼成一枚法宝,遏制阵法下的那些暴躁邪灵。  果然不出他所料。  太璞也察觉到了异样,地面开始颤抖,砂砾散落微微跳动,仿佛千军万马席卷而来。连霜花从岩壁剥离沁出时,都不忍哆嗦一阵,难得,难得,还坚定不移地朝着唯一方向凝聚。  不安感越来越强,凝神静心,她只觉灵识沉闷,更无法忽略有潜在的危险正在靠近。  脚下的某种力量,正在苏醒、兴奋、呼唤……  她看向独孤凡,独孤凡却仍沉浸在念咒施符中,嘴里念念有词,手势迅雷不及,根本没有闲工夫替她答疑解惑。她捂着胸口好一会儿,见震荡愈发明显,不免担心起来,索性再下狠手。  咬破拇指,往眉间额头一抹;又默念两句奥诀,两手食指齐齐破伤,血流如溪水般搅拧成两股红线。  云步画圆,长臂射燕探海,蹑影追风之片刻,以她为原点形成屏障,一道道互相交集而又重叠的符箓明灭有律。  这是湫言宗的“不惕不祝”,最强的防御术。  没羽忘川确实有点邪门,除了凌空腾云以外,其余法力都可施行畅通。  “艄公你准备好了没?”太璞反问独孤凡情况如何。  说时迟,那时快,一片黑羽蓦地映入眼帘,被抛掷到半空,又垂直下坠,随之不断有阴影升起。  不待她反应回神,余光所见,一只乌黢黢的怪鸟已然舞动双翅,持平地出现在她面前,直勾勾的阴冷眸光,充沛着不祥的喜悦。  那怪鸟有成年男女大小,两腿壮如鼍,脚爪似尾鳍,上肢为巨大羽翅,却附生了一对纤纤玉臂。  鸟首呈人貌,满目疮痍,像是灼伤后的可怕疤痕,又像是薄利锋刃硬生生被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