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尺寸得失(1 / 2)

太璞随听心长老回去时,隋知寒尚未安寝。  重纱静垂,灯花眩晕出一道阴影。筠中雾色,缥缈清扬,仿佛风中松柏迎霜自傲。  身形岿然不动,却听见了闲敲棋子声。  “诸位长老辛苦,此事吾已知晓。明日辰时末,再行商讨后续。”微微凉意,因这语调悠悠然,淡薄得几近于无。  与众人起起伏伏的心情不同,他一如既往地闲逸自得。  太璞幽幽问道:“宗主不好奇?”  看似艰难,却以荒诞结尾。  隋知寒勾唇,“荣枯有数,得失难量,何必竞短论长,见潮涌潮灭而兀自夸异。”  花落花开自有时,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因缘和合,基于循环起伏之理。如何依存转化,如何质量互变,渐进也好,飞跃也罢,终在大道规律之内。  天行有常,地载乾坤。万事万物之发展,各有缘故,各有归宿。  至于稀奇古怪与否,或许只是认识不足而已。  “也是,何必奔忙。”  太璞敛眉,表示无所谓。  菅暧长老笑哈哈地说:“幸哉,好在不是‘劳而无功’,幸哉。”  又摇头晃脑,捋着胡须,“有道是‘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时有明法而不议,万物有成理而不说。’哈哈~宇宙之生律,奥妙无穷,其实可以轻易掌握的。”  天地之间包含伟大的美善却不言语,四季包含明显的规律却不议论,万物包含成长的道理却不解说。  玄之又玄,便是道。  他老人家见宗主与太璞打起机锋、论秘要,一时嘴痒痒,也扯上几句差不多的典籍古话,搬运过来,显摆一下。  正想又往太璞身边凑凑,却见对方竟然默默准备出门了。  “深夜时分,不便继续打扰,余先行告退。”  尔玉长老作揖,朝隋知寒退后几步,再转身离去。抬头时,顺便瞥了一眼老友,示意他是否还要杵在这里。  菅暧长老顿感疲倦至极,赶忙也要告辞。  “咿?”  才走几步,陡然发现听心长老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菅暧长老刚想说话,电光火石之际明白过来。讪讪然,堵在喉咙里的询问,又吞咽了下去。  不走肯定有不走的道理,料不准有什么要紧机密,是他们暂时不便知晓的。  就像此次蚩血盟动静,以及其韫子遗物之事。查无可查,最大限度地弄清楚一切后,宗主与听心长老才愿向他们几位长老、峰主透露几句。  而他,暗地里受命,在卜算宗门有何失物时,也还糊里糊涂着。  蓦地,菅暧长老又暗骂一声“糊涂”。  感慨自己老糊涂。那时,希逸长老问“谁能发现傩舞面具遗失”,他怎么就那么实诚,说出是自己算的呢。如果不讲,别人多半会想当然地以为,是守陵弟子发觉的。  万恶的蚩血盟,不仅行盗窃恶举,还非常猖狂,毫不掩饰一二。  这种无关紧要的审判,貌似也没什么问题。  但事已至此,改变不了过去。再怎么拧巴与后悔,终不能辜负现在。  菅暧长老乏了,只求安眠好梦。  推门而出时,眼底不减探究意味,他稍稍侧身瞄了一眼屋内两人,想着明日会发生什么。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方才太璞儿是不是似乎有点不开心?  直觉是一种难以理解的天赋。  次日,菅暧长老竟发现自己猜测得八九不离十。  竹林僻静,竹馆欢愉。  对于昨日之事,众人皆已知晓。  “哈~没想到啊,这桩事情竟然这样解决了。”千焦峰峰主笑道。  天渊宽广,孤舟小巧,原本也就试图尝试,若旧物归还,衣冠冢可否复原回位。  没成想,猜对了。  更离奇的是,在法术不昌,动用蛮力扔都扔不准的情况下,竟以打水漂的姿态,投中了。虽说是误打误撞,但终归是顺利解决了。  “壮哉我太璞长老。”净督峰乐滋滋地说。  无邪峰峰主轻松道:“神佑湫言,遇难化吉。”  “湫峪恢复如初就好。”  扫煌峰峰主看得长远,“湫言弟子日后察觉或探听到,也无甚关系。谁要想恶意攻讦诽谤,也得先掂量掂量这桩事情,究竟能掀起多大风浪。”  透过现象看本质,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  众人深有此感。  “蚩血盟可恶。绝无下次机会让他们溜走。”反荻峰峰主骂骂咧咧,转瞬又夸赞起来,“幸好有太璞长老,不至过于出丑。”  太璞轻拂麈扇上的羽片,温柔道:“哪里话。湫言宗弟子同心同德,谁愿见谁乐祸。”  反荻峰峰主承受不住几人的注目,怏怏一笑,“甚是,甚是。”  “谬赞了,我也至今诧异呢。”  太璞莞尔,漫不经心地收回困惑而绵长的目光。面上不显,可她又不由自主地摩挲指尖。  昨夜只不过刺破了点皮肉,早以极快的速度愈合,如论如何感触,也难以捕捉丝毫痕迹。真是奇怪,明明那时疼痛得厉害,十指连心般的酸楚。  就在众人颇有兴致讨论,纷纷献上恭维时,听心长老徐徐起身,走至中央。  “宗主容禀。”  屋内一静,唯独一人在说话。  听心长老声音冷清,悠悠说道:“余年老体衰,精神不济。近些年,宗门事务多有懈怠。承蒙诸位鼎力支持,才不至于酿成大祸。”  她先朝隋知寒,后向在座众人略略施礼,继续反思不足。  “此番蚩血盟目的何在,余所率之去尤台劳而无获,仅得一知半解之悟。甚是惭愧。”  希逸长老说道:“听心子言重了,尔等尽察尽贤,数年如一日,岂能因被宵小暗算,一朝抹去全部功业、德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