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古丁吸入肺中,剧烈起伏的情绪平缓些许。 林言叼着烟走到窗户旁,掀开窗帘。 人间二十二载,虽然大部分时间是在打酱油,但在一切彻底结束前,他还是想多看几眼这世界——虽然世界很操蛋! 今天应是晴天,掀开窗帘后阳光映照脸颊的熟悉画面并未出现。 消失的不止阳光,以往车水马龙,井然有序的城市也不复存在。 一个陌生的,灰暗的,混乱的,疯狂的世界暴露在眼前。 …… 烟尘遮蔽天空。 城市中冒起火光,不止一处。 浓烟滚滚,席卷而上,以至于晴空万里的蓝天布满阴霾。 林言倚靠窗前,双指夹下唇间香烟,目光死死盯住城市下方。 炼狱般的画面映入眼帘,夹烟的手不禁微微颤抖。 街道。 无数人惊恐,尖叫,四散奔逃。 汽车像一只只无头苍蝇般四处乱窜。 道路拥堵成一片,追尾,侧翻的事故随处可见。 很多人疯了,双目充血,面目狰狞扭曲,脸色灰败,见人就咬。 有人被扑倒在地,眨眼血肉模糊。 倒在血泊中的人,有的半张脸被啃噬,有的脖颈被咬穿,有的胸膛露出森森白骨,明明已彻底断绝生机,没过一会儿,它们又会以一个诡异姿态扭曲挣扎起身,然后见人就扑。 血腥的画面在城市各处不断上演。 撕心裂肺的哀嚎,哭喊,尖叫,汽车刺耳的笛音,以及撕扯,咀嚼血肉的声音混淆在一起,在天空散不尽的阴霾下,一天前还安静祥和的世界,此刻看上去是如此诡异。 吐出一口烟圈,林言将燃烧半截的香烟从窗口弹了下去,久久无声。 今天之前,如果有人说,世界即将末日,他会毫不犹豫对那人奉上中指,并开启嘲讽模式。 可是现在,连留份遗书的机会都没有。 脖颈处的咬痕已发黑发紫。 一条条黑紫色的扭曲纹路,像树根一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伤口蔓延至全身。 他想不明白,世界怎么就突然变成这样? 是战争阴谋,生化武器,病毒泄露,还是外星文明入侵? 一瞬间辗转无数念头,没等他想清楚,思绪突然就滞涩起来。 此刻感觉不到疼痛,一股无法言喻,不可阻挡的燥热感从心头涌起。 五脏六腑仿佛被烈焰灼烧,一股股滚烫的热气在体内四处乱窜,而后疯狂涌向头顶,似乎要吞没他的神智。 黑紫纹路最终爬满脸颊,像一条条丑陋的蚯蚓四散开来。 他的眼球出现一丝灰白。 意识,开始变得模糊。 “我也要变成那些见人就咬的怪物了么……” 砰! 他倒了下去。 …… 饿! 饥饿! 强烈的饥饿感像是硫酸倒在胃里,不断腐蚀搅动着他的肠胃。 林言强忍饥饿带来的疼痛,浑浑噩噩从地上爬起,径直奔向冰箱,抓起里面的食物往嘴里疯狂塞去。 直至冰箱内一大半食物被消灭干净,肚中那难以忍受的饥饿感才略微好受那么一些,但依然很饿。 “饿?” 正在狼吞虎咽的林言忽然停止动作,怔在原地。 与阿珍生死相搏,被咬伤后全身变异,城市末日已至的场景历历在目。 按事情发展,他现在应该异变成了一只丧尸。 ——丧尸也有意识?知道饥饿? 难道我是一个吃货丧尸? 不对,意识…… 林言抬起双手,发现肤色已恢复正常,纵横交错的黑色脉络也消失不见。 快步走到客厅一块半身镜前,脑袋微扬,看向脖颈。 被阿珍咬出的伤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结痂,之前流出的黑色血液也已干涸,手一搓,黑褐色的粉末直往下掉。 仔仔细细检查了一下自身,发现身体确实没问题,脑子也没坏,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一些。 穿过凌乱的客厅,林言来至窗前。 天空下着小雨,城市的大火不知何时已被熄灭,目光所及,街道四处散乱着追尾侧翻的汽车,几具被啃的一丁点肉都不剩的骸骨随意躺在地面。 除此外,空旷不见人影,四周静悄悄的。 如果不是遍地狼藉的街道,林言会认为之前所有的经历都是一个梦。 然而事实告诉他,并不是。 林言回到冰箱前,继续取用里面的食物。 他实在太饿了,从小到大都没这么饿过,明明刚才已经吃了那么多。 照理说,刚才吃下的食物已是他平时干饭的极限,可现在也就勉强垫个底。 这显然不正常。 来不及想这么多,林言现在对食物的渴求就像是单身十年的汉子,遇上丰腴妖娆的小骚货,不吃难受! 将冰箱内杂七杂八的食物一扫而空,酸奶舔盖,残渣都没放过。 饥饿感终于平复下来,不在那么难以忍受。 随意拿毛巾擦掉双手和嘴角的残渣,扶起客厅内打翻的沙发,林言躺了上去,脑海飞速运转,分析当前情况,及自身处境。 已知的是,城市中有很多人感染变成类似丧尸的怪物。 它们极具攻击性,对血肉异常渴求,疯狂没有理智,传染性极强。 目前感染源不明,感染人数不明,波及范围不明,可能只是这座城市,可能是整个省份,也可能是全国乃至全世界。 如果是前者,那将是一场巨大灾难,虽然可怕,但只要给人类一些时间,整合武装力量,驻起防线,那他这几年存的钱就还有提现的机会。 如果是后者,毫无疑问,末日已至。 无论哪种情况,他现在都应该算是幸运的。 至少还活着。 当下要考虑的,是如何继续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