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生病, 按例该报尚药局,会有六品医官侍御医来给瞧病记录脉案。 而晋王又与其余皇子不同。 他这些年一直养在皇帝身边,皇帝早吩咐过, 给晋王看病,就用专门侍奉帝王的五品‘奉御’。 也就是说他一旦请尚药局, 皇帝那里必会知晓。 所以—— 李治拦着人不许去尚药局。任由卢夫人含泪来劝他请医, 李治也坚持道:“我只是微有不适, 若是为此小事去尚药局请大夫来瞧,父皇必知。岂不是又给父皇添烦恼, 谁都不许去请!” 甚至皇帝打发人来叫幼子一起过去用膳,晋王这边的宫人,都只按吩咐回道, 晋王有些累着了似的,一直未醒。 皇帝此时也不疑有他:刚从昭陵回来, 累了也是有的。 李治就这么抱着被子在床上‘老实本分’畏惧着病着。 * 到了第二日, 王氏见自家王爷脸色煞白,愁眉不展的病容, 都不肯再信只是累了, 连声追问怎么回事。李治也只怏怏透漏了一句:“没什么,只是四哥昨儿教导了我两句。” 王氏一听魏王,立刻开始很耿直抱怨道:“王爷不知, 你去昭陵那几日,朝上都是请皇帝立魏王为太子的动静。唉,怎么陪着庶人去昭陵的事儿偏就落在王爷身上呢?魏王倒是有空, 一直在宫里围着圣人打转!” 抱怨完, 又忽然道:“王爷去这一趟就病了, 会不会是沾上什么晦气了, 要不要赶紧去三清殿拜拜? 李治知道王氏真没有故意气自己的意思,而是作为一个晋王妃很热心的在替他打算,但就是给李治噎的要命。 什么晦气,谁是晦气?这话听得他刺耳又扎心。 只好道:“王妃多虑了,不必去拜三清了。” 王氏见他不许,就换了种思路:“也是,神佛之佑只怕短时间内不见效验。王爷,你说我要不要去求求我舅舅,让他在圣人跟前替王爷分说一二?圣人还是很信任我舅舅的!” 虽说王氏出身太原王家,但此刻她亲眷中,在朝上官位最高的却不是王家长辈,而是她亲舅舅柳奭。 柳奭,河东柳氏人,曾任中书舍人,前年刚升了门下省侍郎。中书舍人这个官职,负责起草诏令,是看上去官职不高但属于重要天子近臣级别。更何况柳奭又新升了官,也算说得上话的人。 李治无语:……何必要柳奭,我舅舅长孙无忌去说情岂不是更管用? 不对!他差点被王氏绕进去,为什么要人去说情?我又没犯错。 李治心累,连忙捂着头表示太疼了,要睡觉。 王氏只好走了,然后根本不按李治的要求,而是行动力很强去尚药局了一趟,然后又很快乐地借此机会让萧氏去三清殿前跪一日给王爷祝祷一番。 这动静闹得不小,皇帝很快就知道了,问云湖:“不是说雉奴只是有些累着了吗?怎么晋王妃如此担心?” 索性自己带着御奉去看一眼。 皇帝一见,觉得雉奴确实不似累着了,竟是神色不属,气色憔悴,又听奉御诊了是‘心思郁结’,不由疑惑起来。 雉奴刚从昭陵回来的时候,并不是这样的啊,他对于承乾肯重新燃起生志是很欢喜的,如何会忽然心思郁结? 让奉御再诊,还是一样的回答。 奉御也苦啊:扶脉没有明显的风寒发热症状,但晋王却这么憔悴,陛下盯着他问什么症候,他难道能说没病? 正所谓望闻问切,切脉既然切不出来,御奉直接发挥‘望’的功力,按照晋王的神色描述病情为‘心思郁结’,皇帝再问,他又想起晋王刚去过昭陵,就又添了句‘忧思怔忪’。 皇帝在儿子这里没问出‘郁结’为何,就看着孩子喝了药睡了才起身离开。 离开前,让云湖带走一个素日常跟着晋王出门的小宦官。 云湖问了一圈,很快锁定了小山,把他带走了。 小山何等的机灵,先是‘抵死不从’,在皇帝的威压以及要把他调离晋王的处置下,小山才磕头不止,一脸痛苦地交代了魏王是如何‘劝’晋王老实本分的,又是如何反复提起‘曾经的汉王李元昌,被赐了毒酒,死的时候七窍流血,想来很是痛苦’这件恐怖事。 皇帝面沉如水。 都没有特意去想,忽然脑海里就浮现出从前一事——毕竟都没有多久以前,只不过是两年前的事。 李泰无缘无故训斥了雉奴,甚至还把抬舆的宦官们都给打了。 那时候,太子刚犯了大错,有他这个要投奔突厥的反面典型在前,李泰行事就显得很正常了,似乎只是当哥哥的急脾气,替他这个父亲说两句弟弟。皇帝也没怎么往心里去。 可如今,他在考虑李泰能不能做太子的时候,无数的往事和细节就都浮现在眼前——将来,青雀会好好待雉奴吗?若是对雉奴都非恐吓即训斥的,那么已经是庶人的承乾,又素来与他有旧怨的承乾又会如何? 其余儿女(虽然单个不显,但作为数量众多的群体,皇帝还是要顾虑的)将来又如何? 皇帝只觉得头突突的疼,似乎有人拿着锤子不停地凿他一般。 ** 于是等到第四日,李治‘郁结稍减’能够出门时,倒是换了皇帝病下,不得不免朝养病。 皇帝这一病,朝上一片焦灼。 太子刚废,储君未立,陛下您可不能出事啊! 不过几位宰辅求见了皇帝后就安心不少:他们看的出皇帝只是这一月来受到的打击太多,用神太过,以至攻心,本身并没有病入膏肓的大病。 只需要好好调养。 那朝臣们就暂且不慌了:皇帝既然神志清醒,没有人比他更怕扔下江山社稷无主,他一定会做出决断的。 慌得是魏
第52章 传位(1 / 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