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庶人(3 / 4)

甥陌生极了,仿佛从来没有认识过。 “承乾,你有什么苦衷吗?”他再问一遍。 李承乾这回很快摇头了:“没有,我是真真正正的想杀李泰,那刺客也是我蓄养的,可惜李祐那个蠢货谋反,让东宫参与谋反亲卫变成了惊弓之鸟,有人漏出了马脚,有人直接就反水去告发——若是父皇再晚几日发现,我必已派人杀了李泰。” 语气很平静,杀气却很峥嵘。 长孙无忌得到了跟期待中完全相反的答案,憋得内伤,努力柔和了语气劝道:“你应当知道,舅舅能进来,就是陛下有心宽宥你,想要再给你一个爵位安养余生之意。你听舅舅的,你只需说……”准备把他的腹稿借给承乾抄一下。 然而李承乾大笑:“天下岂有谋反不成,不被处死,甚至都不被废为庶人的皇子?父皇不怕自此纲纪败坏,从此后每一代皇子都学着谋反?” 长孙无忌被噎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直接败退,拂袖而去。 * 等掖庭的门户如常打开,宫人可正常出入后,媚娘也听说了那道圣旨:汉王李元昌、齐王李祐赐自尽。侯君集、杜荷等人按律收监,秋后问斩。太子废为庶人,流放黔州。 于流放前,皇帝再见了承乾一面。 “儿子不配为太子,但李泰更不配。”父子俩难得平静的说话,恍如隔世。 “或许父皇觉得儿子荒唐狂悖,忤逆不孝。但李泰……” 他唇角一翘,竟然露出了一个笑容。 “听说我当日以刀划面后,第二日一早,李泰就赶到父皇宫里去,明为安慰父皇,实则鼓动父皇废太子。” “连朝廷官员都知道,父皇当时圣躬不安,有什么话都该押后再说。但父皇心心念念的好儿子,却连一天都等不得。” 皇帝这一辈子经历了太多,见过太多目光。 但来自曾经最心爱的嫡长子的眼神依旧刺的他心口又凉又痛,像是冰锥入肺腑。 直接刺穿皇帝回避的真相。 他不想记起的那一日,以及很多细碎的细节——他格外优容宠信的青雀,是否早就逾越的本分,觊觎太子之位,而将兄弟甚至父子之情放到次一等去了? 再深一层,是不是他的疼爱过甚,导致了青雀开始觊觎储君位,以至于太子刚开始不良于行,就觉得自己可取而代之。 还有他更不肯想的一桩事,那便是玄武门之变。 简直是一场轮回。 二凤皇帝掐掉最后这个念头:这件事,他是绝不会后悔的,哪怕要付出什么代价,可他都该做这大唐的皇帝。这天下,本该,也只能是他的。 李承乾静静看着父皇的思绪波动。 只见父皇的情绪外露,其实也不过几息,很快就平定了下来。 果然是父皇。 而他,却总是会被情绪左右,如同陷入泥淖爬不出来。有时候,连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竟然会想要拿着刀划自己,来抵御内心那种煎熬。而每次激烈地将情绪宣泄出去后,看到身边人惶恐畏惧的目光,看到师傅们失望怀疑的眼睛,李承乾只会觉得更加挫败。 他似乎变成了情绪的傀儡。他竟然连自己也控制不了。 果然,他是做不成君王的。 二凤皇帝看着眼前瘦的似乎是一副骨架支撑起来的儿子,看着他身上的常服打晃。 他涩然道:“你放心,朕知道你们兄弟失和已深,不管将来太子是谁,哪怕是青雀继位,朕也会留下一道遗诏,保全你。” 皇帝说完后,就见对面的儿子笑了。 笑得很古怪,不似听到自己余生得以保全的释然,倒似是伤感至深,以至于哭也无泪,只剩下笑了。 李承乾确实只想笑。 难道父皇以为自己方才说李泰这些话,说他不适合当太子,是因为担忧自身的死活吗? 他们父子,或许从来没有了解过彼此。 “承乾,你要做个好太子,接过朕手里的江山。”许多年前,父皇的话忽然回响在耳畔。 罢了,父皇或许不理解他到底在想什么。不过,他这太子做的也着实不怎么样啊,戳了父皇的心窝子,让青史铭记:父皇本人是个玄武门之变夺位的皇子,又生下了造反的太子。 就这样吧。 李承乾整了衣袖,端正下拜:“罪人李承乾叩谢陛下不杀之恩。” 皇帝见他这般生疏谢恩,连父皇都不肯再称呼,亦是不忍再与他继续说下去了。 这些年逐渐失望下来,最后的断腕,其实都没有多痛苦了。 于是只是问道:“待整好行装,你便出京去黔州吧。在这之前,你还有什么想要的?” 黔州是二凤皇帝最后为儿子选的流放地——什么漠北南疆等地,他是不舍得儿子去的。依着皇帝,倒是想将承乾放到鱼米之乡去过日子,但那就是不能服天下人心的流放了。 最终皇帝选了黔州,此地属川,在世人眼里,巴山楚水也算是凄凉地了,说的过去。 这个地方也是他问过袁天罡才选的,袁仙师就是蜀人,也曾亲自去过黔州。说是此地虽险要难通,但自有风景。 皇帝也提前命人去当地收拾了屋舍田地,想来承乾过去,哪怕再也不能锦衣玉食,也不会太受罪。 李承乾抬头:“我想去昭陵与母后辞别。” 二凤皇帝沉默片刻:“是,是应该的。你去告知她此事吧,否则朕来日去见她,都不知该怎么说。” 谁料李承乾忽然提了个皇帝很意外的要求:“能让雉奴与我同去吗?” 皇帝沉吟片刻道:“朕问一问雉奴本人的意思再说吧。” 李承乾不再说什么了,他俯身下拜,起身,按照臣民告退的礼数,不曾直接转身就走。而是低首垂目面向着皇帝,慢慢倒退至门口。 皇帝一眨不眨看着儿子的身影,这样倒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