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贞观十七年(3 / 4)

于贴门神画,自然也是没有的——毕竟后世常用其画像来做门神的尉迟恭将军,人家这会子还是活蹦乱跳大活人哩! 换过桃符,就见陶姑姑亲手捧了一小坛酒进门来。坛口上还有一小碗调过水的朱砂。 媚娘和姜沃,忙一个去接过陶姑姑手里的酒坛,一个去里屋取一支早就备好的新毛笔来。 这是新岁必喝的椒柏酒,据说喝了能辟邪解毒,保佑来年康健。 虽说姜沃对此持保留意见,但陶枳深信不疑。每回新年初一,都会过来盯着两人喝一杯才算完。 今年也是如此,陶枳开了坛子,亲手倒出两小碗酒来,然后又用新笔沾了颜色极正火红的一点朱砂点在两人额心,口中念念为二人祈福:“来年除三祸,去百秧。” “好了,喝吧。” 姜沃在陶枳的注视下,咽下这以小碗酸甜苦辣咸具备,滋味实在不美妙的椒柏酒。 然后深沉状摇头叹息:“五味杂陈,这就是人的一生啊。” 陶姑姑跟媚娘都笑了,陶姑姑还就着她额头上的朱砂轻轻戳了一下:“你才活多大,就知道什么是一生了?你们的一生,还都长着呢!” 姜沃转头对媚娘笑:“也是。” 媚娘也对她点头而笑:“嗯,来日方长。” ** 贞观十七年,宫中过年的喜庆还未散去,便有阴霾飘了过来。 正月,魏征病重。 太子太师魏征,这一两年来身子一直不太好。很多时候都不能上朝,自去岁元宵灯会后,再有宴饮,也是缺席的时候多,皇帝都是令人赐菜赐物过去。 魏征这样病弱了两年,皇帝都有点习惯了,觉得,哪怕魏征偶尔上个朝,来谏一谏他,也很好。 然而,今年刚过完元日,都未至元宵佳节,魏征忽然就病入膏肓了。 二凤皇帝请难得在京的孙神医都去看过了,得到的结论跟尚药局的奉御一般——魏侍中已然油尽灯枯,药石惘然。 于是皇帝旁的都顾不上,也不听旁人劝说未出正月,不好探重病之人以免冲撞龙体。 而是坚持于正月初十带着太子李承乾,亲自到魏征府上去探病。 见魏征气息幽微,二凤皇帝大恸,按住要行礼的魏征道:“卿保重自身。朕起的凌烟阁,卿还未亲眼见一见呢。” 魏征的精神很差,闻言也只是动了动唇,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摇了摇头。 皇帝见从前张口就是大篇文章,谏的他有好几次恨不得砍人的魏征,这会子连话都说不出来,心底更痛,着意给魏征多些恩典:“朕将新城公主赐予你家为妇可好?卿跟朕如今是亲家了,可要快点好起来见新妇入门。” 魏征的眼珠动了动,似乎想要起身谢恩,手指动了动,皇帝看出他的想法,连忙按住他的手:“不必起身。你有话就跟朕说。” 挣扎片刻,魏征最终只道:“臣日夜所忧,唯有宗周兴亡。” 这是魏征勉强吐出来的话,眼中落泪,字字如泣血。 他只说的出这一句,其实后面还有许多许多,他的眼睛在说:陛下,臣不是惦记子孙后代有无荣耀富贵,臣忧愁的是大唐江山社稷的后继啊。陛下已经开创了这样的盛世,这其中艰难险阻臣都知道。 可是,陛下,要忧将来如何。 陛下,国储不安,臣死也难瞑目啊。 …… 皇帝见他说了这句话,越发气促难安,就安抚道:“卿不必担忧,只管养病,将来朕还要等你来教导太子。” 魏征又看向皇帝身后站着的李承乾。 他眼神已经不太好了,但依旧能看出来,太子又瘦了许多,站在那里,像是一枚瘦长孤单的影子。 魏征嘶声道:“殿下……” 李承乾一怔。 他一直觉得,不,不用觉得,他就知道,魏征是不太喜欢他的。来做他的太子太师,出言保他,不过都是按照父皇的心意,以及嫡长继承的礼法才去做的事情。 因此跟着父皇来探病的时候,为了不刺激魏征,李承乾就一直站在后头不出声。直到魏征叫他,才上前,弯腰握住魏征的手:“师傅好生养病。” 魏征只勉力吐出两个字来:“保重……” 殿下保重。 见魏征似是累的昏了过去,二凤皇帝也不好再呆,便让奉御继续来守着,他先带太子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父子两人难得同乘一辆车。 但依旧无话,马车内的空气,似乎能冻结起来,然后沉沉砸在地上一般沉重。 直到入了宫门,李承乾按照规矩要下车,换成太子规制的小舆回东宫。 马车停下,皇帝这才说了一句:“太子太师的嘱咐,你听到了。” 李承乾微不可见点头。 皇帝见他神色淡漠,似乎毫不为老师的病重而伤心,不免更觉寒心,告诫道:“既如此,你以后好自为之。” 李承乾这次连头也没点,只是自顾自掀起帘子下了马车。 皇帝从落下的帘缝中,看到儿子扬长而去的背影,眉头紧蹙。 次日,贞观十七年正月,戊辰,魏征过世。 消息第一时间送入宫中。 二凤皇帝黯然落泪,赐谥号‘文贞’。又命太子李承乾亲至相府,为太子太师举哀三日。 * 李承乾虽亲至举哀,但他是太子,自然不跟魏家子孙晚辈一般,跪在后头的草席上。 他于灵前单独的一张矮榻上正坐,为故去的太子太师焚烧纸钱。 魏王李泰,也前来拜祭。 拜祭过后,李泰却未离去,而是直接走过来与太子坐在一处,将纸钱扔到燃烧的火里,然后轻声道:“父皇自是要护佑太子的,奈何天命似乎不佑啊。” “不知魏相过世后,父皇还会挑个什么人来护着太子呢?房玄龄房相?唉,他可是父皇用的最顺手的宰相了,在尚书左仆射上做了十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