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到晋王时代,李勣大将军刚回京开始靠拢晋王时,就令其次子李思文与晋王曾经;伴读崔朝多来往些。
姜沃自己与李勣大将军关系不错,崔朝倒是跟他家人关系更好。
在姜沃缓了缓微妙心情后,就跟崔朝道:“那你还是要早提点骆宾王一二。”要是真得罪了英国公,真没人保得住他。
李勣大将军是那种内敛低调,很少与人结仇;谨慎人,但……一旦真;结仇就绝对会弄死对方;果决狠人。
详情参考薛万彻。
崔朝笑道:“我瞧着更像是年轻人斗气——你放心,我会把控;。”
又道:“说来,李敬业;性子是不太像英国公,有些骄狂而目中无人。”
“国子监内捧着他顺着他;学子太多了,便是为了他好,也缺一个骆宾王这样;人磨一磨他。”
“六学内;学子,彼此常斗诗斗文。”
当然,主要是因为国子监内不许斗殴,这些少年人火气重;话,只好写文章彼此搞文字攻击。
但……
论起骂战,李敬业,加上追随他;几个国公府公子,捆在一起也不如骆宾王能骂。
近来李敬业被骆宾王一篇篇无缝衔接;文章,喷;灰头土脸,偏生自己提笔还骂不过人家,大为恼火。
想想后来一起给武周造反;一对小伙伴,如今先彼此掐起来了。又听说骆宾王还专门写诗文讽刺李敬业不如其祖父英国公。
姜沃深深点头:很好,世事很奇妙。
**
就在这一年春日。
姜沃终于与媚娘说开了子嗣事。
算来,姜沃已然至此十余年。
这些年来,她亲眼见了古人对承祀香火;看重,对身后事;在乎。
是与她截然不同;世界观。
如果说皇帝希望她有个孩子并结儿女亲家,其中或许还夹杂着对心腹之臣;思量。
那么媚娘除夕夜,接了皇帝一句话,也提起子嗣事,便全然出自一片真心护卫,担忧百年后事之意。
正如此刻媚娘对她道:“莫不是陛下那些驸马太子妃;话,让你觉得不安?你放心,将来你;子女如何教导,又如何安置,还是要看你自己;心意。”
“不,姐姐。”
姜沃望着她,含笑依旧,语气轻却决断清晰:“我没准备留下血脉。”更不打算让自己成为一个家族;起始。
以她如今;官身,将来要走;路,孩子不会再是一个独立自由;个体,而是一个家族;起始。
媚娘叹息:她早有预感,只是今日姜沃说;太直白。
她不由再追问了一句:“你这样坚决……最顾虑;到底是什么呢?”
顾虑吗?
姜沃细细思索着。
自然有很多。她有无数;理由:此时;医疗条件,她行至今;仕途,朝堂内外复杂;局势、将来政治派系牵绊……
里面有些她与崔朝说过,有些没有。
但此时姜沃都没有提,也不必提。
面对媚娘;担忧,姜沃再次扪心自问。
也终于清清楚楚回答了自己——
说穿了其实很简单:她只是不愿意。
人生有许多种样子,她尊重每个人;选择。
于她而言,只是不愿意选择在这个时代,生养孩子罢了。
她想要过;,只是自己;一世。
且她也已然拥有了,按照自己心意生活;权力。
姜沃心中,较之原先,愈加豁然开朗。
*
见她如此神态,媚娘便懂了。
然媚娘终不免有些伤感摇头:“罢了。我知你外柔内刚,一旦定下;主意,便不会变了。我拿你也没有法子。”
“我只是担心——如今咱们自可相伴一世,可百年后……”
姜沃握住她;手摇了摇。
“我方才心中忽有一偈,正对姐姐担忧之事。”
“我去写下来,给姐姐看好不好?”
媚娘点头。
姜沃起身走至案前。
提笔而书。
不过短短几句话。
姜沃却似有所觉,随着笔下每个字落定,心志都比书写前一个字时更坚定,更清明。
媚娘目不转睛望着她,看着她;笔锋落下,字句渐成。
她们是年少相遇,初时笔迹并不相似,可十余年朝夕相处下来,字迹越来越像。
姜沃写毕。
只觉心静。
她将纸页推给媚娘,上面是四句偈语——
“天地原无我,五蕴本来空。”
“生前身后事,不过别春风。”
窗外,春景敷煦,明耀如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