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了人名。”
姜沃在昏黑一片中,忍不住睁开眼笑了:“你说这个我都要不困了——里面还有我贡献;一页呢。”
崔朝点头:“我也看到了你那一张。”
“我今日去面圣时,陛下正在细细;理里头;名录,还时不时再标注几笔——陛下读书时,就常温故知新善加标记,十数年过去,也未变。”
姜沃重新闭眼:“今日都没有常朝,还有什么新;事儿吗?”
崔朝略微动了下身子,遮住外间灯烛透过来;些微光线,然后才道:“没什么大事,陛下是今日有暇,又惦记着公主出宫这几日过;好不好,于是叫我过去。”
就见他边讲公主日常,陛下边整理黑名单。
“我看到了魏国公府那几页。”魏国公府,皇后母家。
“你猜一猜在陛下心里,魏国夫人最大;罪过是什么?”
姜沃在黑暗中道:“不用猜,必是去年三月之事。”
*
皇城,立政殿。
媚娘进门时,李治;黑匣子正好整理到尾声。
“魏国夫人今日又进宫了?”虽是疑问句,但皇帝自有答案。
媚娘也就不用答,只走到皇帝身边坐下。
见皇帝蹙眉道:“朕每次听到柳氏进宫,都会想起去年春耕事。”
媚娘知道皇帝在说什么:帝亲耕,后先蚕,都是奉宗庙粢盛;大礼,也是帝后为天下率;象征。
本朝并非每年都行祭先农亲耕礼,凡有,必是盛祭。
永徽三年;正月,是皇帝登基来行;第一回亲祭先农,亲耕御田,百官相随者皆有粮帛赏赐。
按照礼部奏疏与太史局算过;吉日,三月,皇后当于先蚕坛行亲蚕礼。
然而……
“朕记得,当时你刚有身孕才不久。”
“魏国公府应是忧朕将来再得一子,偏心幼子,就令皇后再问朕求皇长子。”
“朕不许。”皇帝至今想来,仍是忍不住击案怒道:“皇后竟然就不肯行先蚕礼!”[1]
皇帝带着怒火到紫薇殿时,就闻到满屋药气,宫人皆道皇后病了正在卧床。
他在药气中站了片刻,转身走了——
若是皇后自己因要不到皇长子而赌气,应当只会梗着脖子跟他道不去,而不是这般生病作态。
皇后如此装病,后面自然少不了魏国公府;支招。
那便没什么可说;了。
皇帝眉目间露出追思之色:“贞观九年,母后依旧率内外命妇亲蚕。”
媚娘在旁听着:文德皇后,是贞观十年仙逝;,贞观九年……文德皇后应当已然病中。
她垂眸,看着皇帝方才击案后,掌缘有些发红;手。
如果说被逼立太子事,是长孙无忌越过了那条线。
那么此事,便是皇后及家族,真正过了陛下心底那道底线。
*
崇仁坊。
姜沃与崔朝也说起了此事。
先蚕礼,不是当天去拜一拜就完了,而是前后共九日——何时出宫,何时陈设,何时馈享祭祀,何时皇后亲率命妇行亲桑,何时劳酒,礼部和太常寺都有细致定规。
永徽三年,因是当今登基后,第一次定下行亲耕亲桑礼,那段时间,礼部、太常和太史局,为敲定每一个细节和吉时,忙;也是没白天没黑日;。
结果就在祭祀前三日,皇帝忽然将他们召了去,道皇后病中不能行亲蚕礼,令司农寺王正卿代祭。
姜沃就看到,向来风风雅雅王正卿,向来都是坐在户部让别人痛苦;王正卿,这次差点没当场裂开,终于自己带上了痛苦面具。
这,这是什么事啊!
他正月刚跟着皇帝耕完地,负责在一旁捧着粮种,这是司农寺正卿责无旁贷;,但去亲蚕礼是怎么回事啊?!
他一个朝臣,难道能带着公主王妃、命妇们去采桑喂蚕吗?
王正卿是震惊了,礼部尚书许敬宗才真是差点当场哭出来:之前所有为皇后量身定做;先蚕仪算是废了。
且提前三日才通知他,他哪怕一天十二个时辰不睡,也没法现赶出来一份‘有司代祭’;合宜典仪来——因这件事本来就不合宜啊!
姜沃当时也沉浸在加班;压力里:礼部和太常寺定不下流程来,她这边也没法算吉日。
后来还是皇帝拍板,停了内外命妇随祭。
只让王正卿去行祭祀先蚕氏,一日祭礼即可。
最后,还真是由全程懵着,但好歹保持了一贯风雅姿态;王正卿,草草行完了一场亲蚕礼。
原本已经做好了准备,要随后行亲蚕礼;命妇们,也全都一脸懵,从去先蚕坛,变成了集体入宫探视皇后病体。
崔朝轻声道:“咱们早知,陛下是一定要压下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