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放在心上;人越在意,对不在乎;人就越冷漠。
姜沃是见过当年;晋王是怎么为了激发大公子承乾一点生志,而费尽心思恨不得搜罗万物;;而此时又亲眼见到了,他对于不在意人;死活,哪怕是血缘极近;兄弟姊妹,亦是无所谓至此。
甚至还不如对一只初见;小猫来;柔和。
她坐下来,喝了一杯热酒。
姜沃觉得酒还在舌尖呢,就听媚娘道:“今夜已经三杯了,再喝下去,你明儿怎么起来去元日大朝会。”
“陛下,明日臣能……”告假吗?
她还记得自己不能上朝时,有多期待元日群臣大朝会。
但亲历过几回后,就实在想躲懒——除了宰辅们最后要进去念表贺陛下新岁,其余朝臣就是去顶风陪着罚站;。
李治端着酒杯喝了一盏,才笑道:“姜卿,明日元日朝会若是误了,朕可得按例罚你一年俸禄。”
姜沃闻言立马放下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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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几人都吃;差不多了,便暂且将热锅子撤掉,换了茶点上来。
皇帝这才问姜沃,这近一月‘谋反事’动荡中,有无可用朝臣?
见姜沃原准备开口,却又有些犹豫踟蹰之色,李治便道:“无妨,姜卿直言便是。”
姜沃便问道:“陛下心中用人之道,是否必得才德兼备?”
媚娘心中一动,先问道:“你;意思是,有可用之人,有才但无私德?”她想起去感业寺;那一天与姜沃;对话:“你说;是礼部尚书许敬宗?”
姜沃道:“不只是他。”
若只是许敬宗,她并不至于这么犹豫。许敬宗虽私德不修,但为人很圆滑善体上意,也知畏惧。在姜沃看来,先帝能用其才,当今与媚娘也用得。
让她犹豫;是李义府。
这位就不只是私德有问题了,这位面似恭谦,却实在是褊忌阴贼之人。
其脾性如何,只看他给后世贡献了一个‘笑里藏刀’;成语便可知了。
他也是最早找到太史局来;人。
姜沃师从袁天罡,见人相面,看过李义府,便觉‘笑里藏刀’四字很准。且此人已不只是许敬宗那种‘钻营’了,而是眼底有种一种不择手段向上爬;偏执。
这样;人,若得权柄,必要私以弄权凌于人上才甘心。
尤其是……姜沃不由看了一眼媚娘。
若要用李义府这种人,尤其是用在抗衡长孙无忌之事上。最后媚娘作为被立后者,被人认定得了李义府出力,就被认定要负领导责任——史书工笔多记‘李义府无才德,怙武后之势,专以卖官为事。铨序失次,人多怨讟。’[3]
此时见皇帝与媚娘问起,姜沃就将自己所见二人为人,所忧将来之事一并和盘托出。
又道:“许、李二人皆非出自世家,且善钻营之人,交游广阔,所识郁郁不得志;寒门出身朝臣不少。”
这点上,确实是她跟崔朝都无法替代;。
崔朝虽说跟崔氏关系冷如冰,但其余世家还是把他看作标准世家子,皆与之往来。
姜沃俱如实以告后,只等君王来做决定。
李治听后,转头对媚娘道:“也巧了,昨日咱们还在一起看父皇;《帝范》。正看到‘建亲’。”
建亲,即用人选材术。
媚娘点头:“是。”她回想昨日所见太宗皇帝之言,与姜沃道:“用人者,当远近相持,亲疏两用。并兼路塞,逆节不生。”[4]
“方才你说那两人,可用。”
媚娘道:“但你提醒;没错,确实要谨慎‘无以奸破义’。勿使之蔑耿正之臣,使有德朝臣心寒。”
“这种人,若是一直谨慎小心,官体无错便罢了。若将来猖狂无礼,就早些处置掉。”
李治也在旁道:“这二人,当年都在朕;东宫里做过属官,朕也有些印象——尤其是许敬宗,不知怎;,舅舅很不喜他。那便用一用吧。”
姜沃笑道:“太尉必也不喜李义府,只是李义府如今才是从六品弘文馆直学士,到不了跟前罢了。”
长孙无忌不是不厌恶,而是根本看不见李义府,在太尉眼里,估计会觉得,这是什么小蚂蚁。
若是李义府露头,以他;性情,绝对会被长孙无忌所恶。
而且,姜沃又想起来一事:“李义府当时入陛下东宫,还是刘洎举荐;。”就这一件事,就足够长孙无忌给他抽下去了。
李治莞尔:“怪道,从朕东宫出来,如今还只是从六品。”
他们说完,只见崔朝幽幽抬头道:“陛下,你们一口一个六品,全然不顾这里还有一个东宫出来;六品典客丞吗?”
李治与姜沃:……确实忘记了。
皇帝饮了一口茶笑道:“恰逢元日,明日,两位爱卿等着接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