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德普认为自己是一个没有编制的临时工,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小人物,连洪招才麾下正规在编的警察也算不上,他预测自己在仕途上没有,也不可能有什么发展,因此从不像其他辅警那样,一有机会就想方设法靠近各层级领导。单位有一个基层民警,每天一上班,只要洪招才在办公室,他必定到洪招才的办公室弓腰曲背转一圈。
闻德普曾经就此事问过一个同事,那人怎么雷打不动,天天到局长办公室去?
同事笑了笑,没有说什么。自己的疑问没有得到回应,好奇心上来,闻德普又问了一次,才有其他同事悄声告诉他,这人就那样,一天不见领导心里犯嘀咕:今天我还没有见领导呢。一天不见,他心里就不舒服,怀疑是不是他哪件事儿做得不对,领导不待见他?他每天与领导见一面,哪怕领导在办公室骂他一句,他也高兴。
闻德普说,怎么?骂他他也满足?
同事说,他认为骂是不见外的表现,认为领导骂他,是把他当成自己人看待。
闻德普说,你还别说,他这样琢磨不能不说是有道理的。
闻德普基于自己的身份、身体状况以及个人认知,他不怎么愿意见领导。闻德普与洪招才直接接触只有一次,那是他刚从部队复员回来,进公安局当辅警上班的第一天,他按照关系人,他妈妈的远方娘家侄子李国庆的交代,去洪招才的办公室送了两条烟。洪招才不仅没有收,还把他疾言厉色地用山东方言熊了一顿,说,刚上班就来这一套,一看就成不了气候!
自此闻德普再没有因公、因私单独接触过洪招才。有时候,闻德普的思维一恍惚,总觉得洪招才不应该是对行贿送礼者疾言厉色、深恶痛绝的人。为了他能当上辅警,听妈妈讲,曾经托人送了好几万块钱。根据身边同事的反馈,洪招才的口碑也还不错,好像在其他同事身上,包括辅警和正式干警,并没有出现为了工作或者职务升迁给他送钱送礼的情况。难道托据说是妈妈娘家的远房侄子送的钱没有花在洪招才身上?洪招才是一把手,让谁进不让谁进,肯定是他说了算。如果送礼对象不是洪招才,那钱送给谁了呢?
此外,如果祖万秋当保姆所保的对象是洪招才,他为什么舍近求远,住到几乎地处郊区的旭日公馆?原先他住的房子没有旭日公馆的条件好,洪招才是为了贪图享受才住进旭日公馆的吗?如果是贪财好色,在偏僻的地方,对送上门来的女色却又拒而远之,实在让人弄不清原委。据祖万秋的说法,那个人早出晚归,白天基本不在住处。
闻德普起了个主意,到底那个人是不是洪招才,他决定瞅时机前去打探一番。
这时候,时间已近中午,按照那个人的活动规律,中午他不会回家,闻德普想趁周边邻居饭后午休时,进那个人所在的房间查验个究竟。
正如设想的那样,赶在周边邻居的午休时间,闻德普带着工具,前往那个人的住处。
楼栋周边的地表,凡是泥土地面都种上了花花草草。秋天的正午,阳光还有些热辣,照在路面上,泛着白光,落在花草上,仿佛有了重量,将花草的叶子都压得软蔫。
闻德普按照祖万秋说的路线,装作业主的样子,大摇大摆上了那个人居所的电梯。到了祖万秋提供的房间门口,闻德普一看就有些发愣,原来住所的房门与地下室的门迥乎不同,地下室的门选择得比较随意,杂牌,没听说过,质量也不是太好,不仅四处生锈,还有的边角受潮生锈,都翘了起来。
楼上住所的门无论品牌还是质量与地下室的门皆不可同日而语,大名鼎鼎的品牌,可以用三种办法开门,指纹加密码,遇到意外,还可以用传统的钥匙。如此功能繁多的防盗门闻德普没有使用过,甚至可以说,他从来也不曾摸一摸,试一试。但他认为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三种开锁方式只是为用户提供方便,并不能增加他开锁的难度,同祖万秋住所的防盗门锁具一样,他三下五除二就能打开。
没想到闻德普还是失算了。
四周都静悄悄的,对门的邻居估计也都休息了,他们料想不到有个人偷摸过来撬对门邻居家的房门。
闻德普捏着撬门的卡片,试来试去,脑门上都试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刀刃般锋薄的卡片怎么也插不进。
打不开门锁,闻德普只好返回祖万秋住所。肠胃隔着肚皮,不断发出饥饿的咕噜声。
祖万秋说,冰箱里有一把子面条,下面的保鲜抽屉里还有几个鸡蛋。
闻德普照她说的拿到厨房,烧水下鸡蛋面。祖万秋也饿得心慌,她还赤身睡在床上,看见闻德普马上就将鸡蛋面下好,她掀开被子找衣服穿。
闻德普刚才出去的时候,没有穿外套,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外套上溅有刘哥的血,血迹虽然不多,但被人看见容易引起怀疑,所以就把它脱下来,卷吧卷吧搭在床头的椅子上。
祖万秋的衣服也都放在那把椅子上,她欠身翻找自己的衣服的时候,忽然发现温德普外套上的血污。她愣了一下,朝厨房里的闻德普说,你把刘哥怎么了?
先前祖万秋问这个问题的时候,闻德普都给支吾过去了。现在祖万秋旧话重提,肯定是发现了溅在他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