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郭洼村有一户人家娶媳妇儿,这家人家有两个闺女一个儿子,儿子是老大。两个闺女是小妹,皆在外面打工,都是十八九岁鲜花朵儿年纪,在外打工大概有三四年时间了,本来这家人在郭洼村日子过得不算好,如果给村子排个贫富榜,那这家人家应该排到倒数第一第二的名次。可是近来,郭小秋听说,这家人现在不缺钱了,他们的两个小闺儿在外挣了不少,说每一个闺女儿一年至少能往家里转二三十万块钱。一个闺女儿除掉花销,还能给家里二三十万,那两个呢?帐不能细算,一细算把大家都吓一跳。干什么活儿,打什么工,一个小女孩家的一年能挣几十万哪?
虽然不知道这话是从哪儿传出来的,你要是说以往通过邮局汇款,这事儿能传出来,可是现在都是微信转账,支付宝转账,在自己的手机里戳几下,“扔”一声,隔着千里万里就把钱送到人家父母这边了,没有人能知道人家一年的收入。可是不管怎么样,这家人的生活明显不一样了,他们家在县城由两个闺女儿出资全款购置了两处房产,一处在十六楼,一百二十多平方的面积,是给哥哥买的,另一处在八楼,是给父母买的,这可都是尽人皆知的。因此,说他们家闺女儿每人一年进项二三十万朝上还是有所根据的。
两个妹妹的哥哥在家不好好读书上学,初中没毕业就离开学校,在外面打零工,没有一技之长,今天拿米尺学装潢,明天摸瓦刀砌高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干什么都不管。把父母愁得不行,对两个闺女儿一说,她们就打钱过来,给了她们的哥哥买一辆汽车的款子,让他们的哥哥好好学车,学会了买辆车跑出租。
现在哥哥新婚,郭小秋估计那两个妹妹肯定要回来参加婚礼,她决定与她们两个见一面,说说话儿。虽然她与她们有两三年的岁差,但小时候她们都在一起踢毽子,扔沙包,藏老猫,都很熟悉,曾经有一段时间,相处得十分之好。
尽管没有亲眼见的实证说明人家闺女儿在外面一年到头干什么怎么干挣了大钱,但是看他们家异乎寻常的生活,也能判断个八九不离十儿。今天哥哥新婚,估计那两个妹妹得回家参加哥哥的婚礼。
郭小秋在大学的时候,就听说有个外班的学妹,经常在外面夜不归宿,悄没声地就挣了不少钱。这方面的事儿,郭小秋和她的室友在许多个不眠之夜都讨论分析过那个学妹挣钱的门路,最终得出的结论就是,那个学妹在外面“塞哦”了。“塞哦”是她们同学之间说英语“sale”的音译。但参与议论分析的同学也都对此种生活态度一直声讨反对,说,干什么不好,干这丢人现眼的事情。她们坚决不靠天不靠地,要靠自己所学的知识技能挣钱养活自己和家人,自己用知识技能挣的钱干净,花起来问心无愧。她们一致看不起那个靠“塞哦”挣钱的学妹。
上大学时的誓愿,言犹在耳,可是郭小秋现在却感到那些话儿就像漂浮在半空中的云彩,轻飘飘,虚幻得很,摸也摸不到,抓也不愿抓,想也不愿意去想。但只要一想起来,就觉得那些在学校的时光,她,还有她的那些当时义愤填膺的同学,真是太幼稚了,她想知道那些当年鄙夷那个夜不归宿学妹的同学,现在过得怎么样了?这不毕业才几个月吗,她郭小秋就已经差不多快要改变自己了,不知道她们呢?是否和她有一样的际遇,以及遭逢家庭变故之后初衷有所变改?
在婚礼上,郭小秋果然见到了那俩个小姐妹。她们看见了郭小秋,很礼貌地按照辈分,喊她小姑。招呼她落座喝茶吃喜糖。郭小秋没有心事儿说闲话,她与两姊妹中的大姐原先玩儿得比较亲近,就瞅她有空,叫住她,说,小萍,我想和你单独说说话儿。
小萍有些不解,她不知道好多年不见的郭小秋突然找她有什么事儿需要单独谈呢。
郭小秋的目光很执拗,看样子不能拒绝,她只好说,我们去那屋。小萍指了指没有住人的一间厢房。
进了厢房,小萍说,俺小姑,你想说什么呢?
郭小秋迟疑了一下,张了几张嘴,好像费了很大的劲儿,也没有说出来一个字儿。
小萍说,俺小姑,你说嘛,有什么事儿,你就直说,是不是家里缺钱了,我听俺妈说了,你家俺姑奶生病不起了,我还说就这次俺哥结婚回去,看看你家俺姑奶呢。
郭小秋说,不是不是,我哪能到你家里来要钱呢?我有点事儿要问问你。
小萍说,俺小姑,你就大大方方说呗,这有什么,是借钱给俺姑奶看病吗?你手机拿过来,我转账给你,一万够不?
郭小秋说,我不是来借钱的,我专门想问一个事儿。
小萍说,俺小姑你说。
郭小秋迟疑了一下,说:小萍,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了,说缺钱,还真是缺钱。
小萍说,你家的情况我都听俺爸说了,就是嘛,我说借给你钱,你不用急着还,什么时候有钱了,什么时候再还,再说以后的事儿多着呢,你有就还,没有就不用还,我也不会问你要,就权当给俺姑奶看病了。
郭小秋说,那哪能!你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小萍说,俺小姑,咱们小时候,俺家穷,别人家的小孩都不愿意跟我玩儿,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