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里几个年轻人握着刀剑,收起了之前的惊慌神色,换上一副不屑跟傲慢的样子。
“乡下人到底是乡下人,只会咋呼,活该受穷。”
“哼。”
无人留意家主的面色,比刚才更加阴沉。
旁边另一个盘湖庄的家主,派来了几个报信小吏。
“家主让我们来给贵府提个醒。”
“今夜之事很怪。”
报信管家话音未落,远处夜色笼罩的田野里,猛然爆发出比之前更猛烈的声浪。
“快关门。”
“拿竹叉守墙。”
中年家主眼神一闪,转过身,拽着之前还叫嚷的族中青年,向府门里奔。
邻家管家瞥见从夜色中涌出的乡亲们,两腿发抖,想折回去又不敢,只好跟着这边的人一拥向府门挤去。
夜色中,通向盘湖庄的途中。
在一队锦衣卫的护送下,朱允熥等人,定定地望着灯火通明的盘湖庄。
石元驹跟戴星海目睹这一切,心头不禁阵阵悸动。
夜色里,手执武器跟农具的民众,每一步仿佛都踏在他们心口上。
这样煽动百姓,对他们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
这一大群人,目标直指盘湖庄。
但万一减弱了乡亲们对王法的敬畏之心,过了今晚,他们还能甘愿做那安分守己的小老百姓吗?
在戴星海之、石元驹等人的思绪里,这肯定是否定的。
朱尚炳轻声道:“一切都安排妥当了,杀了几头牛羊,靠近盘湖庄的路上,血迹斑斑。”
朱高炽猛地转身,注视着朱尚炳,显然对此并不了解。
朱高炽又瞥了一眼前方的朱允熥,双眼蓦然睁大,环视四周。
朱尚炳悄声问:“你找什么呢?”
朱高炽推了推朱尚炳,往人群的后方走去。
半晌过后,朱高炽抬头紧盯着朱尚炳。
“人哪去了?”
“什么人?”
朱尚炳抿了抿嘴,脸上满是疑惑。
朱高炽眼角扫过众官员,轻声道:“你晚上抓的那帮人。”
朱尚炳眼神闪躲,不满地说:“手下的人太不中用了,竟让那帮家伙跑了。谁知道他们现在逃到哪儿去了……”
话音刚落,朱尚炳像噎住似的咳嗽了几声。
朱高炽面色铁青,咬紧牙根:“为什么这么做?”
朱尚炳无言以对,只能摆了摆手,转而注意起盘湖庄外的动静。
朱高炽十分的气愤,内心如同被火灼烧。
朱允熥静静地望向朱高炽,“吊民伐罪,正在今日。”
朱高炽听了这话,眼睛一亮,欲言又止,最终化为一声叹息。
戴星海轻步上前,“孟子云,大旱之望云霓。”
“河南道积弊已久,民心含怨,怒气潜藏,长此以往,危害国家根基。今日给予百姓力量,讨伐不义,惩罚罪恶,可以安抚民众积怨。”
石元驹欲言又止。
他本想说,怜民伐罪虽有道理,却不适合今天的局势。
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反而可能惹太孙不快,于是选择沉默旁观。
朱允炆对戴星海的理解表示满意,他望向仍旧有些郁郁寡欢的朱高炽,拍了拍他的肩。
“怜民伐罪,以抚民心,今夜咱们在河南道点燃了第二把火,接下来就看这火势如何蔓延了。”
朱高炽没说话,目光却投向盘湖庄的方向。
今夜朱尚炳在外抓的那帮人,估计已被安置在前往盘湖庄的必经之路。
一旦过往的乡亲目睹那横陈的尸体,心中的怒焰定会被瞬间点燃。
他不由得又朝远方那灯火辉煌的盘湖庄多望了几眼。
今晚之后,这片土地或将沉寂多年。
……
无人察觉,在盘湖庄周遭的夜色里,那些先前精壮有力,臂膀粗硕,年岁大多20多岁的乡亲们,已悄然无踪。
但四面八方村落里的百姓们却蜂拥而至。
充满怒意的人群在黑暗中,一步步走向盘湖庄。
人潮汇聚,气势磅礴。
“那是啥?”
走在前头的乡亲顿时发出疑问,手指向路边一抹暗影。
手中的农具与武器,似乎给予了他们莫大的勇气。
几个乡亲结队小心靠近地上的不明物体。
身后的人群,暂且驻足。
暗夜中,愤怒的呼吸也变得细微。
“是人啊。”
“盘湖庄下的手。”
刹那间,上前探查的乡亲同声怒斥。
人群顿时沸腾。
无人想去细究那倒下的是哪村的人。
胸中仿佛有怒火燎原,长年累月的愤懑与仇恨,在血与死亡的触动下,彻底喷薄而出。
“捣毁盘湖庄。”
“翻身做主人。”
“捣毁盘湖庄。”
“捣毁盘湖庄。”
“……”
最终,所有的呼喊汇成一个声音。
杀伐之声回荡在盘湖庄的每个角落,四处共鸣。
人们不顾一切地向盘湖庄冲刺。
在他们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