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星海又伸手插入那人发间,五指顺发而下。
“百姓日夜劳苦,经常没时间洗澡,如今身处灾祸,谁的头发还能如此干净?”
戴星海的激愤情绪迅速感染了石元驹等人。
他们纷纷上前,抓住被控的众人一一检查。
“手掌竟没有老茧。”
“这粗布破洞像是利器所割。”
“牙齿如此洁白。”
出城官员一一审视伪装的灾民。
众人怒意渐浓。
戴星海心知这些人的来历,但亲自揭露他们的伪装,依旧怒不可遏,声音因愤怒而颤抖。
“太孙,各位大人。什么样的世道,会让灾民看起来如此养尊处优,皮肤白皙,衣料厚实,牙齿洁白。”
戴星海尖锐的质疑,在众人耳边久久回响。
遥远处,另一阵呼喊接踵而至。
“太孙,太孙。”
“开封城各城门周围灾民撤离了……”
朱允熥手一挥,示意安静。
他面色凝重,向戴星海提出质询。
“河南道真灾民究竟在何方?”
既然眼前这批并非河南道真实灾民,那真正受难的人们,必定散落在别处。
寻找河南道真正灾民的下落,成为众人共同的想法。
戴星海并未即刻回应,而是扫视着周围那些假冒的难民。
“太孙预备如何处理这些人呢?”
朱允熥浅笑回应:“戴县令久居河南,对他们状况最为了解,本宫尊重戴县令的意见。”
此言一出,周围官员群中不禁响起细碎的议论声。
就连朱高炽也侧目,脸上写满了讶异。
这话里藏着深意。
戴星海抬头,望向眼神深邃的朱允熥。
“昨晚开封府城突发事端,今日这些人便聚集在城外。料想他们多与开封府周边的乡绅家族,或是邻近商家有关联。臣建议,应对今天所有人追责,依律应施以杖刑。”
朱允熥淡淡一笑,转向石元驹等人:“你们认为,戴星海的定罪是否妥当?”
石元驹等人脑中迅速转动,思索对策。
目前,河南两司衙门,上至布政使,按察使,下至普通差役,均被逮捕审讯。
而滞留兰考县的潘开朗,皇太孙为他请命担任治理黄河的大臣,奏折已送往应天府。
当前河南道的首要任务,是稳固官府,继而改善民生,逐步实现革新,展现全新气象。
如皇太孙所说,戴星海在河南道为官多年,尽管职位不高,实则是因不被地方官场接纳。
潘开朗若成为治河大臣,势必要有一位熟悉河南道情况的两司主官协同,推动未来朝廷在河南的各项政策实施。
不过片刻,石元驹已将种种利害关系思虑周全。
石元驹马上接口说。
“正如太孙所讲,戴县令在河南道做官已久,对这里的事情再清楚不过,现在河南道风起云涌的,戴县令作为少有的正直能干官员,他的建议自然没问题。”
石元驹表态得挺爽快。
他暂时接了河南道布政使的活,还不是因为昨晚整个河南道官场都翻了个底朝天,被抓的被抓,问话的问话。
至于他日后的官路,石元驹心知肚明,是不可能直接主持一方的。
这时候推戴星海一把,算是预先攒点人脉。
朱允熥听了石元驹的话,笑容更浓了一些,转头看向戴星海。
“既然他们都赞同,那这些人该怎么判,就由你来决定了。”
戴星海微微颔首,大明朝立国还没到28个年头,朝廷上下还没到人尽其才的程度。
一夜之间跃升为封疆大吏的事,也不是没发生过。
交趾道的年轻布政使,这几年可算是朝堂上的风云人物。
虽说他从未在应天府朝会上发声,人还在千里之外的交趾,但朝廷上下,谁也不敢小瞧这位年轻大员。
交趾道的年收入已经占了大明总收入的两成,而且还在稳步增长,管理着占城道,还负责着南征大军新占领的所有地盘。
他虽然多年来只是个小小县令,但未必就不能成为河南道的封疆大吏。
但是戴星海还算沉得住气,面色平静。
领了命令后,戴星海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
“太孙想不想亲眼看看开封府里那些真正受苦的百姓?”
朱允熥投以肯定的目光。
戴星海会意地颔首。
随即,他大步走到从陈留带兵赶来的开封府城外,直接面对汤辉。
“劳驾汤将军领手下兄弟,先把这群人控制起来,等我随太孙返回城后,再依律开具文书以定罪惩处。”
戴星海一脸沉稳,俨然是河南道主事姿态,虽未明言,举止间已透露无疑。
高尚光一众人等并无异议,朱允熥亦是赞同。
此时,能挺身而出担起河南道这沉重担子的人,谁还会在这些琐碎礼节上过分苛求?
汤辉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
自领军驻守陈留县以来,与戴星海相处日久,对其性情颇为熟悉。
是个正直的好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