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邹源脸色铁青,一个箭步窜到方脸大汉跟前,一手如铁钳般扣住对方衣领,另一手握拳如锤,狠狠地在那人脸上落下。
那小子嘴角登时渗出血来,却不恼,舔了舔嘴唇,啐了口带血的唾沫,抬头硬气地说:“邹大哥,我没说错,就是朝廷不对。”
邹源气得脸红脖子粗,挥起拳头还要再教训一番。
多亏周围的汉子们及时围过来,几个拽住了邹源。
“邹大哥,小杰也就是跟咱自家兄弟念叨念,又没对外头讲,别打了。”
“对对对,自家兄弟,说说就过去了,谁能往外传呢?”
“其实……小杰说的也在理,戏文里不是常唱,以前有皇上遇到灾荒,写了啥啥书,灾情就消了。”
“是罪己诏。”
“皇上作为天子,犯了错,老天爷就会降下灾祸提醒他改过,他一改正,灾难自然就没了,天下太平。”
“邹大哥,你就饶了小杰这一遭吧。”
“……”
草屋里一阵嘈杂,大家的意见竟然奇异地达成一致。
邹源盯着邹小杰,用力把他摔在地上:“这次就当你长个记性,别出去瞎咧咧,害了咱邹家村。”
抹去嘴角的血,邹小杰脸上挂着一抹古怪的笑。
邹源则扭头面向众人,叹了口气:“小杰那胡话,什么官府朝廷天子有错,你们别往心里去,陛下带领咱们建立大明,虽说不上家家户户富裕,但也没饿死人的。”
然而此刻,邹家村的汉子哪还听得进这些。
一人皱眉,“我认为小杰说得对,要是皇上真写了‘罪己诏’,这雪可能就真停了。”
又一人连忙接话,“是啊,我也这么想的。”
“否则,戏文里咋会有这么一出呢。”
邹源瞪圆了眼:“你们糊涂了吗?皇上是天子,圣人啊,圣人怎会犯错?”
“圣人为什么不会犯错?”
邹源正欲争辩,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草棚外有人喊话:“邹家村的,休息好了没?船来了,快来帮忙搬货上船。”
邹源赶紧应答:“歇好了,这就来。”
答应完,他对众人说:“都麻利点,去码头,别忘了我的话。”
大伙儿颔首如捣蒜:“我们知道哪些话不可往外说。”
话音刚落,众人缩着脖子,手揣兜里,迎着风雪走出草屋。
人都走光后,邹源转身看着邹小杰:“今天干得不错,回头记得去庙里领赏钱,悄悄收好,过段时间再用。”
邹小杰点了点头,咧嘴冷笑:“你觉得他们会信么?”
邹源摆了摆手:“他们信不信关咱啥事,事儿办成了,钱到手最重要。”
邹小杰嘴角一扬:“等这事成了,钱到手,我就找亲戚疏通,把我们弄进交趾道的名额里,带着家人跟钱,去南方置几亩田,舒坦过日子。”
邹源也忍不住笑了:“行了,上码头吧。”
……
入冬第十天。
应天府皇城之内,金碧辉煌的宫殿群中,有一处不起眼的建筑群。
文渊阁内,香碳烧得火红,散着微微暖意。
可围坐在这里的大明朝六部三法司的官员们,心里头却是七上八下的,一股子凉气直往心里钻。
解缙手里拿着份折子,站在这群官员前头,正对着高高在上的太孙。
“目前,直隶,江西,沿长江两岸的府县,皆大雪连绵不断。”
“山东、河南两地奏报,虽冬日严寒,却未见雪落,民间流传谣言,称此为地有恶,故天降灾。”
“山东都指挥使司传来消息,称山东道疑似有白莲教贼人活动,求问朝廷,能否调动淮安,开封等地卫所,协同山东都司严查。”
“景隆府报,民宅多被大雪压塌,百姓现仅能栖身于府县,望朝廷速派粮款赈灾。”
……
解缙逐一陈述各地关于洪武二十七年长江两岸雪灾的奏报。
这一个个求援的奏折,如山一般压在每位官员心头,不少人面色凝重,艰难地咽着口水。
朱允熥半靠在圈椅上,静静地望着下方的臣子。
“都听见了吗?臣民不识天威,以为在南方为官便能免遭雪灾?洪武24年浙江道的雪灾,这么快就忘了?”
这话让人琢磨不透,究竟是在责备地方官府,还是在暗指文渊阁中的众人。
翟善眼珠一转,拱手答道:“多亏太孙英明,即刻调配财物煤炭,解地方燃眉之急,救百姓于水火之中。”
领头文官一开口,其他人连忙随声附和:“太孙英明。”
朱允熥无声地撇了撇嘴,目光转向低头不语的茹瑺。
“应天城里目前还有多少京军驻守?”
茹瑺感受到目光,抬头与太孙的目光相遇。
距离南方初雪已过去半月有余,20多天里,雪似乎只停了寥寥五六日。
大家都明白,今年这雪怕是停不下来了。
应天城内外,十几万驻守京军终于全员动员起来。
沐英等军中的老将如同当初在通政使司衙门的誓词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