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及此处,刘三吾脑海中浮现出贡院内存放的今科会试试卷原件。
他猛然起身,身着的深蓝儒袍随动作轻轻摇曳。
刘三吾穿过堂屋侧边的茶室,步入正堂。
“来呀。”
他朝门外喊去,意欲召唤家中仆人。
贡院中那数千份会试试卷,必须从世间彻底抹除。
然而,刘三吾既没等到老仆回应,也没能弥补任何破绽。
这时,站立于堂屋门边的刘三吾,亲眼目睹自家大门被人从外面暴力踢开。
一大群锦衣卫如凶猛的煞神般涌了进来,手中的刀,透着阵阵逼人的寒气。
“科举作弊。”
“格杀勿论。”
发号施令的是锦衣卫小旗。
紧随其后踏入门槛的,则是百户大人。
这些锦衣卫官兵迅速分散,有的冲向偏房,有的直奔后院,动作利落。
家中的仆人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尖叫连连,重物倒地的声响此起彼伏。
刘三吾脸涨得通红,眼神中满是阴郁。
“我乃本次科举主考官,中书舍人是也,你们锦衣卫私闯宅院,想要干嘛?”
锦衣卫百户神色凝重地踱步至刘三吾跟前。
“刘大人,你以为你位高权重,我锦衣卫就不敢动手了吗?”
话语中透着不容置疑的霸道和蛮横。
刘三吾因愤怒而双手颤抖,只能勉强倚靠在门框上,怒目圆睁,瞪着锦衣卫百户。
与此同时,后院也响起了纷乱的呼救声。
“爷爷。”
“爷爷,救我。”
“你们这些锦衣卫,不会有好下场。”
“别碰我……别碰我……”
一声声熟悉而急切的呼唤,从后院渐渐逼近。
刘三吾的手指紧紧抠住门框,手背上的青筋暴突。
那些声音,来自他儿孙,是他整个家族的呼唤。
直到他最为骄傲,倾注了最多期望的长孙,在两名锦衣卫的押解下出现在堂屋前,刘三吾再也按捺不住,猛地从屋里冲出。
“你们锦衣卫意欲何为?”
“我要见皇上。”
刘三吾怒火中烧,几乎要贴到那锦衣卫百户的脸上。
而他的长孙,则是一直奋力想要摆脱锦衣卫的束缚。
“你们真是胆大妄为!”
“我爷爷是今年科举主考官,600多新科进士都是他的门生,你们就不怕被弹劾吗?”
“别碰我,别碰我!”
刘三吾长孙愤怒地挣扎,突然间仿佛真要逃脱成功。
但解脱的瞬间,他猛然转身,怒视着刚才拘捕他的两名锦衣卫。
口中咒骂不断,眼睛通红,正欲冲上前去。
嗖。
一个血肉模糊的身体重重摔在地上,踉跄了几步才停下,那双圆睁的眼睛和大张的嘴巴,满脸是血,死死盯着已吓得面色苍白、两眼发黑的刘三吾。
“我的儿啊。”
“我的孙呀。”
刘三吾顿时腿一软,瘫倒在地,身后刘家的亲眷们也哭成了一片。
此时,领头的锦衣卫百户冷冷开口。
“刘大人涉及本次科举考试舞弊,图谋不轨,锦衣卫奉旨捉拿归案。”
言毕,那锦衣卫百户手一挥。
几个穿着华丽制服的卫兵走近,围上刘三吾。
刘三吾跌坐在地,眼睁睁看着长孙倒在血泊中,心中那点火花彻底熄灭。
到最后,还是靠那些卫兵搀扶着他站起来。
恍惚间,他被拽着向前走去。
背后,刘家老小的哭喊声和冤屈声交织一片。
但此刻,刘三吾仿佛已隔绝在另一个世界。
……
“石兄?”
“石兄,您在想啥呢?”
“今年虽没中,但两年后朝廷还会开科,石兄您肯定能高中。”
书报局门外,几人围坐在门槛边的石伟毅周围,轻声道。
石伟毅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同僚们的话似乎飘进了另一个空间,他毫无反应。
一同报考今年科举的刘星剑,默默待在一旁,他也名落孙山。
城里刚刚响起的锣鼓声,预示着榜单公布,差役们正挨家挨户通报喜讯,索要庆祝喜钱。
而书报局这里,却始终门可罗雀,无人问津。
刘星剑虽未像石伟毅那样失魂落魄,但也找不出合适的言语来安慰,于是干脆坐到了石伟毅身旁。
轻拍了拍石伟毅的肩:“说不定,是因为咱们在书报局做事,被某些别有用心的人针对,这才落第的。”
“那咱们就安心跟着先生学习,把心学这门学问做好,让知行合一的理念深入人心。到时候,我们一样能步入朝堂。”
刘星剑书是在安抚石伟毅,也是在给自己找寻宽慰。
周围的人瞅瞅刘星剑,又望向石伟毅。
“刘兄这话在理,你也别太往心里去,咱们研习的是心学,而刘三吾是崇尚理学,这次科举他做主考官,哪能轻易就让心学门生高中呢。”
石伟毅仿佛没听见这些劝解,双眼直勾勾地钉在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