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大明而言,殖民的想法太过先进,连朱元璋与朱标亦对此态度模糊,未敢明确表态。
这份未知的掌控感,首次让朱允熥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执墨笔,凝视空白宣纸,他心潮起伏,思如泉涌。
殖民虽能为未来争取资源拓宽道路,但国内土地改革,至今仍是悬而未决的难题。
片刻之后,笔尖轻触纸面,缓缓游走,字句跃然纸上。
摊丁入亩,商税革新……
数条经实践验证的改革良策,在他的笔下逐一呈现。
望着那墨香犹存的字句,朱允熥微微舒了一口气。
古人云,欲安外必先安内,对此,朱允熥深有共鸣。
无论将来大明疆域拓展至何等辽阔,根基依旧在于中原这片祖辈传承的土地。
然而,这些改革措施如同双刃剑,稍有偏差,便可能引发大明社稷的动荡波澜。
朱允熥的眉头轻轻锁起,手指一伸,将那纸张擒住,轻轻一揉,再一举手,它便悄无声息地沉入旁边的砚台之中。
他的目光随着纸张逐渐吞噬墨水,一点点浸染成夜色深沉,直至全然漆黑,这才缓缓挪开视线。
朱元璋命他整理并呈上关于拓殖策略的文案,这事不急。
而当下,他心中盘算的是,给远在北方的老四叔捎去一封书信。
笔锋重落,朱允熥手腕翻飞间,墨迹如龙蛇跃动。
“四叔亲启,侄儿允熥,见过四叔。”
“四叔自京城北返已逾十日,侄儿思之心切。念及四叔昔年力谏皇爷爷允我离宫习武,此恩此情,侄儿铭记五内。”
“……”
字句如泉涌,不消片刻,几张纸已被填满。
捏着最后一页,朱允熥微倾首,唇边轻启,温柔的气息拂过未干的墨痕。
信笺被搁置一旁,待字墨干涸,才收入信封之中。
“刘远。”
家书写好,朱允熥脸上的忧虑似随风散,一股英气勃然焕发。
亲军羽林卫刘远闻声疾步而入,抱拳行礼,“三爷。”
朱允熥手持信笺,抬手递上前:“派人,把这信送到北平,务必亲手交给四叔。”
刘远接过信,脸上却浮现出几分犹豫。
按大明律例,皇族成员间不得私相交结,更遑论书信往还。
即便是藩王与朝廷沟通,也需循规蹈矩,以奏折形式呈于应天府。
朱允熥此举,显然违背了规矩。
刘远抬眼望向他,心头疑惑难解。
三爷分明知晓此律,为何偏要自己违令行事?
朱允熥眸光一闪:“吩咐你的事,只管去做便是。何故畏首畏尾?”
刘远欲言又止,满腹苦衷难以言表。
一旦陛下最终得知,那滔天怒火或许不会烧及三爷,却势必如倾盆大雨般浇在自己头顶。
见刘远脸上仍有犹豫之色,朱允熥语声沉稳,“你乃是我麾下之人,有任何风浪,我自会为你挡下。”
三爷把他当自己人!
心绪波动的刘远,深深吸了一口气,双目炯炯有神地锁定朱允熥。
他用力颔首,“属下即刻行动,必保此信毫发无损,亲手送达燕王殿下手中。”
言罢,他小心翼翼地将信件贴身藏好,转身迈开大步,龙骧虎步而去。
望着刘远远去的背影,朱允熥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想必不久之后,朱元璋就能收到那封出自自己手笔的信。
可无论朱元璋如何揣测,也难以想象这仅仅是给四叔送去一封家书罢了。
……
中极殿。
正欲品尝汤羹,预备彻夜批阅奏折的朱元璋,眼前忽然被锦衣卫指挥使蒋瓛呈上的两份书信所吸引。
一份誊抄,一份原稿。
他目光微抬,“这是允熥给老四的信?”
朱元璋只是匆匆一瞥,未曾深究蒋瓛呈上的信函,目光随即转向对方。
在皇上身边供职多年的蒋瓛,捕捉到朱元璋眼神中的微妙变化,心头不禁一紧。
近期的种种事件,让他实在难以揣摩朱元璋对皇孙朱允熥的真实态度。
皇上此刻的眼神,根据他多年的经验解读,似乎希望他能主动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明白。
蒋瓛轻声汇报道:“微臣禀报陛下,皇孙身边如常布置了隐秘的保护力量。”
“今日皇孙跟随太子殿下返回东宫不久,便命亲军羽林军刘远,秘密传递了此信。”
话音落下,蒋瓛略作停顿,咽了口唾沫,接着说道:“那刘远颇为机敏,离开东宫时特意将信件装入羽林军的专用信封以作掩护,再委托他人送往北平。”
“臣暗中布置的人马,遵循规程,在城门外截下了信使,现正留置于锦衣卫衙门。臣不敢耽搁,一得信即刻送来皇宫,呈给陛下。”
朱元璋听完原委,默默颔首,轻轻抖动手腕,将旁边几页预备归档的锦衣卫抄录稿放到一旁,转而拿起朱允熥的手书信札细细品读。
刚浏览开篇,朱元璋便忍俊不禁,笑声溢出。
蒋瓛一脸疑惑中,朱元璋笑眯眯道:“这孩子倒挺会处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