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年少轻狂,不明朝堂艰辛,仅凭一腔热血,怎可比拟皇爷爷开创大明基业的智慧与坚韧?
不考虑实际难题,便想一味穷兵黩武,实在可笑至极。
朱元璋斜睨朱允炆,心中五味杂陈。
这真是自己的皇孙吗?
竟如此……
与那些整日哭穷、反对战争的老儒有几分相似。
心念电转间,朱元璋的目光又投向了一旁的刘三吾。
“今日见众位皇子心向大明,英勇果敢,咱心甚感宽慰。”
“皇孙允熥,一举一动,一心一意,无不以大明江山为念,实乃大明之幸。”
朱元璋言罢,既赞扬了朱桂等人,也表扬了朱允熥,随即话锋一转。
“但诸皇子与皇孙尚未成人,不宜妄论国政,当前首要仍是学业,应勤勉求知,他日方能肩负起守护大明江山的重任。”
说话间,朱元璋的目光扫过群臣,悠悠道:“今日之谈,不过宗室稚子的闲暇碎语,不算是国之大事。”
非国事,纯属闲聊。
此言传了出去,恐成坊间八卦了。
见皇上并未被怂恿,在北伐之后又起南征之意,刘三吾心下终于轻舒一口气。
户部尚书赵勉等人心中同样卸下重负。
连年烽火不息,北征的硝烟刚散,新一轮的征战已在筹谋。
年复一年,身为户部尚书,操劳不止,心力交瘁。
何不暂闭门户,于应天府内运筹帷幄,让这天下喘口气,养精蓄锐呢?
“恭送父皇。”
“恭送皇爷爷。”
待到朱允熥站起来,朱元璋已携众人渐行渐远,消失在大本堂的转角。
此时此刻,场上唯余他与一群叔辈,还有方孝孺领着的数位大本堂先生。
朱允熥连忙趋前,打算搀扶方孝孺,却被对方含笑摆手婉拒。
“为师尚年轻,腿脚利索得很,先进大本堂吧,今日便开讲。”
朱允熥报以一笑,恭顺从命:“学生遵命。”
众人至此才依次步入大本堂。
殿后缓步的朱允炆,心中愤怒直冲脑门。
今日朱允熥竟如此胆大妄为,煽动皇族叔伯,倡言穷兵黩武,图谋南疆。
皇爷爷却轻描淡写,既往不咎,甚至末了还夸他朱允熥一心向明,忠心可鉴。
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实乃荒谬至极。
而今,方孝孺这名士林新晋大儒,竟也被朱允熥所惑,师徒之谊似乎隐隐萌生。
朱允炆思及此,胸中抑郁难平,恨不得立即逃离这大本堂,寻一方净土,让心灵得以释放。
大家齐集于大本堂,各自寻位而坐。
方孝孺目光掠过眼前的皇族子弟,心头涌动起复杂情绪。
原本今年进京仅为探访旧友,未料阴差阳错之间,竟踏入皇宫高墙,摇身一变成了教导宗室子弟的大本堂先生。
他的视线落在按照身高排序、位居中央的朱允熥身上,随即搁下手中备好的教材,转身面对这群年轻的脸庞。
“早前,各位皇子恳请圣上将封地改至南疆,连皇孙们亦认为大明宗室应当在那片遥远的土地上建立邦国。你们此番主张背后的考量,愿否与我分享一二?”
他内心深处支持明朝宗室藩王分封于边陲,远离繁华富饶的中原地带。
毕竟,眼下朝廷或许还能驾驭这些藩王,但未来呢?
一旦藩王在边疆势力坐大,权力甚至可能凌驾于朝廷之上,若其中再有几个心怀不轨之徒,那将是社稷民生的大患。
更甚者,宗室藩王就藩后,其领地的物产大都用于供养藩王府邸,朝廷几乎无从收益。
长此以往,国库恐将日渐空虚。
然而,对于大明开疆拓土的雄图,方孝孺虽不似刘三吾那般固执反对,却也心存几分犹豫。
国家安危,往往系于军事行动之上,不可不慎。
朱允熥微微一笑,深知方才这一席话,实则是方孝孺对自己的试探。
与其让朱桂等人支吾其词,不如自己直抒胸臆更为妥帖。
“先生,容学生斗胆先问,您以为何为土地之本义?”
方孝孺的笑容里藏着一丝欣慰,望着眼前的学生,一个近乎完美到找不出瑕疵的少年。
“皇孙但言无妨。”
话语中,虽藏着对方朱允熥这位门生的赞许,但在森严的皇宫大本堂内,方孝孺也只能收起那份亲近,依循礼法称呼。
朱允熥嘴角挂着浅笑,“土地,承载百姓衣食,是国之基石,社稷安危之所系。自洪武初始,我大明子民约5000万,良田广袤,数以亿计。”
“国策三十税一,以供朝廷运作,边疆百万雄师得以守卫四方。”
“此等繁荣景象,皆源自中原沃土的滋养。”
“试想未来,若我大明需以今日之土,养活双倍、乃至四倍、六倍之人。”
“这片土地,还能否撑得起大明百姓生存的重担?”
朱允熥的眼中闪烁着坚定。
资源并非取之不尽,人力亦有限度。
在生产效率停滞不前的情况下,人口的激增,只会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