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穿过闹市一直往北,七拐八拐进了一条罕有人至的小巷。
张宜有些抱歉地在前方开路:“家母一向勤俭,我总说让她到街南住,但她总不愿意……大人当心脚下。”
巷子窄到两人只能错开身子行走,秦川的右手轻轻抚触着湿漉漉墙皮上的苔藓,看着张宜的后脑勺,意味深长道:
“她不是勤俭,她是怕连累你。”
张宜闻言一愣,微微垂头默认。
先帝的御前侍女,不说大富大贵,老来衣食无忧肯定是没问题!
但张宜的娘却自甘蜗居此处,恐怕是得罪了什么人物,不想连累自己儿子。
果然张宜压低声音,跟秦川说了一段他从未跟别人说过的话:
“家母虽是女子,但性子刚直不阿,她一心忠于先帝,得罪了太后。”
所谓得罪太后,应该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否则以太后的狠毒,早就杀之而后快了。
小路越发窄了起来,张宜气喘吁吁道:“家母早就察觉到太后起了杀心,只是没有找到她的错处,先帝驾崩后,家母抢在太后发作前出了宫,一直隐居至此。”
秦川听到这里,心里更有底了。
能引起太后忌惮的人,必然是有点东西的!
而且张母曾跟随先帝亲征,手里有先帝
在周朝埋下的卧底名单,也不八九不离十了。
两人走过了一段断壁残垣,终于在一群没有特色的小矮屋找到了张母的家。
“吱呀——”
秦川推开一扇陈旧的木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块小院子,虽然旧,但打扫得异常干净。
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妇早早倚着门框等候,她身上灰蓝的粗布麻衣洗的发白,整个人慈眉善目,见到二人后,拐杖一丢就要行礼:
“来了?老奴拜见秦……”
“使不得使不得!”
秦川赶忙上前一步扶住她,三人礼让一番后进了屋。
张宜把门关上,对秦川道:“秦大人,都是自己人,您想问什么随便问。”
“我母亲知道你把太后扳倒之后,别提有多开心了……必然知无不言。”
秦川想了想,笑着告诉张母一个好消息:“太后神志不清,现在已经打入冷宫了。”
一来是为示好,而来是告诉张母不必忌讳,太后已经毫无威胁。
张母却并没有欣喜若狂,反而淡淡笑道:“你们把她想得太简单了,别说冷宫了,就是进了刑场她也会再翻浪花来。”
秦川心中微微一惊,姜还是老的辣,恐怕他不说出实情,张母是不会轻易交出卧底名单的。
他握住张母的手,压
低声音道:“您说得对,她没了誉王,又对新帝怀恨在心,很有可能会联络先帝在周朝留下的卧底,准备反扑!”
“什么?!”
张母还没说话,张宜吓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纵使他城府再深也吓了一跳,他想过秦川肯定揣着事儿来,没想到这么大的事!
张宜颤抖着声音:“消息可靠吗?那我们要不要现在进宫护驾?!你……跟我娘说这事意在何为啊?”
张母用眼神示意儿子稳重些。
秦川看着张母的眼睛道:“消息可靠,就在这两日,我来叨扰老人家,是希望您提供当年先帝在周朝留下的卧底名单,好防患于未然。”
啥玩意?!
我娘还有卧底名单?
不是,先帝在周朝还留有卧底?!
张宜懵了,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无知过,信息量太大,他茫然地看着窗外。
这些真的是他能听的吗?
而张母依旧是老神在在的模样,道:“既然先帝想让陛下再征周朝,为何不给陛下留名单?”
秦川解释道:“先帝遗诏一直被太后藏着,来向您讨要,一来是询问与太后有关的卧底,而来也想证实一下陛下手中名单的真伪。”
张母哦了一声,握住拐杖的手慢慢摩挲,她心中在思量。
此事
太大,她无法确定秦川说得是不是真的,也无法确认该不该卷进这场风暴。
秦川看出她的犹豫,更进一步对张宜道:
“此次是为勤王,如果事成,便再也没有人能取代你大太监的位置,而且,”他不动声色地看了张母一眼:
“我信任二位,因此将实情全盘托出,还望二位相助。”
意思是我把所有事都说出来了,你们如果不帮,就是知道得太多了,以后怎么面对我,自己掂量掂量。
如实告知是秦川的诚意,威逼利诱是秦川的手段。
张母有些意外地看了秦川一眼,双手握着拐杖头叹了口气:“无论新帝还是先帝,我都应效忠。宜儿,取我的妆奁盒来。”
张宜整个人像做梦似的,片刻后将盒子捧了过来。
张母一双布满褐斑的老手,轻轻打开了妆奁盒。
张宜嘴角抽搐,指着盒子里一堆小石子儿小糖丸道:“娘,您收集这些玩意儿干啥啊。”
张母不满地瞅了他一眼,随后摸出一小块泛黄的布片儿,颤巍巍递给秦川。
后者赶忙走到窗前,借着光亮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