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想要收回来,哪有那么容易?
却听耳旁传来耶律楚材的声音:“爵爷,此事事关重大,不可信口雌黄!据臣所知,崇义公爵在大宋虽然地位尊崇,却只是闲散亲贵而已,并不参与朝廷日常军事、政务的管理。而大宋国内管用的,只有当今皇上的圣旨、丞相史弥远的相令、太后杨氏的懿旨而已。不知爵爷方才的话,是占了这上面哪一条呢?”
“嗯……呃……啊……”柴安风支吾了半天,“一样也不占,是我说出来开开玩笑的……”
耶律楚材沉着脸点点头:“病从口入、祸从口出。柴爵爷生性豁达大度,学生感佩万分。可这种话,又岂是能随口胡诌的?越权谋事、轻佻僭越,那都是要杀头的罪过,还请爵爷小心了!”
柴安风倒吸了一口冷气,赶忙赔罪:“是……是……是……我要小心,我要小心。”
耶律楚材听了这话,方长舒了口气:幸好柴安风改口得早,又有了些回旋的余地,既将“宋金联盟”的事情扼杀在了摇篮之中,又暗中保护了柴安风——胡乱说话,最多也就是个有伤国体的罪名,对寻常使臣来说,是要去职罢官的,可对于崇义公这种地位超然的勋贵而言,也就是被皇帝训斥两句、罚酒三杯而已。
金帝完颜守绪却失望到了极点。
好不容易让柴安风松了口,却又被政治嗅觉异常敏锐的耶律楚材给堵了回去,宋金联合抗击蒙古的事情,自然也就胎死腹中了,而自己也凭白被妹妹责骂了两句。
完颜守绪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人,越想越是郁闷、越想越是无聊、越想越是生气,可这气又无处可撒,终于猛地一转头,骂道:“这都怎么回事?罢了,就当朕来许州白跑一趟!尔等各便!”
说着,他便气鼓鼓地转回头往行辕大帐而去。
裁判都走了,运动员再留在场上也没什么意思了。
于是柴安风叫过完颜合达,又同察合台、拖雷、耶律楚材等人会商了几句,拱拱手、道个别,便各自走散了。
完颜守绪的行辕门外,孟银屏领着二百全副武装的公府亲兵护卫早已等候许久,柴安风在苏南雁的护卫之下,全须全尾地走了回来,心中一阵欢喜,赶忙迎了上去:“相……爵爷,你没事吧?”
柴安风点点头:“没事。我能有什么事
?”
“嗯,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孟银屏毕竟是经历过父亲死在自己眼前的惨剧的,知道“平安”二字比什么都重要,确定柴安风确实无事之后,方又问道,“那招亲的事呢?”
柴安风满不是滋味地砸吧了下嘴:“招亲?这事一开始就是瞎扯淡,还有什么好说的?反正就是白跑一趟,不如不来。看来此处也非久留之地,我们要连夜做好离开的准备,今天时间晚了,时机也不对。等明天、后天,我向金国皇帝告辞之后,我们要立即返回襄樊。”
这才是句正经话,孟银屏记在心里,又重重点了点头。
为保证金国皇帝行辕的肃穆静谧和绝对安全,柴安风的营盘已搬到了许州城的另一边,众人绕过半个城池,花了一刻多钟才回到营盘。
折腾了一天,人人都是又累又饿,立即下令亲兵护卫之中的伙头支锅做饭,又将存储在竹筒里的熏鱼、腌肉、咸菜等原料取了出来,不过眨眼功夫便做好了两百人份的热烘烘的军粮。
众人吃罢,不敢多休息,便在孟银屏的指挥之下,暗中收拾起随军的衣物、兵器、银钱等物,只待柴安风一声令下,便能拔营启程,返回故土。
这种事情,自然轮不到柴安风去做,他一头扎进自己的中军帐,蒙着被子倒头就睡。
可不知是不是咸鱼吃多了有些齁着了,他辗转反侧地就是睡不着觉,仿佛有一件极重要的事情等着自己去做,却是怎么也想不起要做什么。
这时帐外传来孟银屏的声音:“爵爷,睡不着么?”
柴安风听了一愣,忙问:“银屏,你怎么知道的?”
孟银屏“咯咯”笑道:“你在帐篷里面辗转反侧,满床打滚,我在外头都听见了。”
“这样啊……”
只听孟银屏又劝道:“爵爷,娶不到金国的公主,也没什么可惜的。我觉得还是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我们能够平安返回襄樊,同哥哥、姐姐相会,那不是比在这里娶了什么金国的公主要强多了?”
这句话忽然提醒了柴安风。
只见柴安风踢开被子,一下跳下了床,一边胡乱穿着衣服,一边朗声对孟银屏说道:“银屏,我知道我要干什么了。有件事情,麻烦你帮我去做一下。这件事情不可怠慢,宜早宜不宜,又不能强人所难。这桩事情,眼下只有你一个人能做到。”
“什么事?”孟银屏见柴安风神情紧张、语气严肃,禁不住问道。
柴安风点点头,将事情本末讲了一遍,还特意提醒一句:“你多带
些人马一同去,再派两个信得过的,通知你哥哥孟珙一声,让他早有接应。我身边就留苏南雁、黄有功、孙家康几个就行了,安全得很。”
孟银屏还有些不放心,又复叮嘱了几句,这才匆匆离开,点起麾下亲兵护卫便依计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