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罢了。
这样又结结实实忙活了整整一天。
待到第三天,柴安风又去拜访了一次关在刑部大牢里的孟宗政,让他将自白辩诬的话写成奏章,准备上呈皇帝、太后。奈何孟宗政行伍出身,不过是粗通文字而已,写的奏章实在是没有条理、前言不搭后语,根本就拿不出手。
又因为皇城司郭守明听到消息,又匆忙赶来了,因此柴安风不敢久留,便草草记下孟宗政自辩的几个要点,便回了家。
回家一看,柴安风也傻了眼:自己在后世写公文还磕磕巴巴的,古代那种引经据典、排比罗列、辞藻堆砌的奏章,他根本就不会写!
这样还不算,他身边信得过的人——柴念云、郑婷儿、苏知鱼、苏南雁、孟银屏
、黄有功,也都没有写奏章的本事,一个个大眼瞪小眼,就是不知道该如何下笔。
这时候郑婷儿出了个主意:自家开的书坊里,不是有几个原是落地秀才出身的写手吗,把他们全都召集过来,一人拟个两道奏章,大家参酌着选一篇或者用几篇拼凑一篇来用。
于是众人点起松明、蜡烛,将崇义公府正殿照耀得如同白昼一般。殿内十五六个落魄文人冥思苦想、摇头晃脑、奋笔疾书,按照柴安风出的题目、写的提纲,一个个挖空心思、绞尽脑汁、搜肠刮肚地拟写这篇异常紧要的奏章。
要说中国古代的科举制度,虽然有他不科学、不人道、不进步的一方面,可在选拔文学之士上,还是极有见地的。特别是在八股文尚未泛滥僵化的宋朝,几个有名的文人,大多科场得意。
例如写下“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的晏殊,十四岁就参加殿试并高中进士,后来身居高位有“诗人宰相”的美誉。晏殊的门人欧阳修,连续中解元、省元,要不是主考的晏殊有意打磨一下他的意志,欧阳修险些就完成了“连中三元”的文官最高成就。等欧阳修当主考官的时候,又连续发掘了苏轼、曾巩两个大才子,都荣列“唐宋八大家”之内。尤其是苏轼,虽然官运并不亨通,却留下了“苏文熟、吃腌肉;苏文生、吃菜梗”的俗语,说是想要金榜题名,那就必须学习苏东坡作文的风格。
因此这几个秀才之所以屡试不中,倒也并非全是主考不识好文章,实在是他们笔墨羞涩,写出来的奏章,就连柴安风这个外行人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没法子,好文章不是憋出来的。
柴安风见这些文人的确没有写出锦绣文章的能耐,便也不再强求他们,略分了几贯赏钱,便让他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了。至于这篇奏章,柴安风只能明天再想主意,或许能投门路找个翰林院的执笔学士,出大价钱买他一篇好文章。
然
而柴安风还是晚了,他要出钱买文章,哪有自己会写文章的人快?
翌日中午,柴安风在昨夜一堆奏章里,选了两篇还算过得去的,正准备出门寻个翰林学士的时候,却被宫里来的太监保宁给堵在了门口。
保宁如今贴身伺候皇帝,又是宫里掌权的大太监,没事哪有空到柴安风的崇义公府里来串门聊天?
见他一副着急匆忙的样子,柴安风忙问:“保公公,你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
保宁喘着气说道:“有急事,有急事。皇上御笔写了这张条子,叫杂家自己走一趟,要亲手送到爵爷手里!”说着,保宁便从怀中取出一张精心折叠好了的纸条,双手捧着送到了柴安风手里。
柴安风接过纸条,一边展开,一边问保宁:“保公公,你知道这上面写的啥吗?”
保宁摇摇头:“杂家小时候只读过一年多的私塾,认不得多少字,皇上笔走龙蛇,我看不懂上面写的啥……”
柴安风道:“公公,不是我装大,你现在伺候皇上,总在端茶送水上做文章可不行,多少也得识文断字吧?你现在有钱,请几个师傅,没事认认字,将来皇上问起来,你也好有个对答吧?”
说着,柴安风已将纸条打开,见上面写了几行还算漂亮的字——果然是皇帝赵昀的亲笔,可上面的内容,却是心惊肉跳,看得柴安风寒毛直竖!
只见这张纸条没头没尾,只抄了八九条奏章的题目:
《劾孟宗政勾结外敌私送重镇疏》、《奏孟宗政治兵不严逼反宿将罪十二条》、《劾孟宗政晦败为胜欺君罔上疏》、《劾孟宗政私通贵戚图谋不轨疏》、《劾孟宗政拥兵自重坐失良机疏》……凡此等等,不一而足。
这些奏章只看题目就明白了其中的内容——一定是那些御史言官突然发难,要往死了弹劾孟宗政的罪过——压根就不用看正文,光凭猜的就知道必然是用语恶毒,不管有的没的,反正是脏水一个劲地往孟宗政的脑袋上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