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
襄王急匆匆的进来,朝着朱祁镇微微一拜:“陛下,怎么还把老六给打了?他是你叔叔啊,你这样,天下臣民怎么看?”
朱祁镇故作面色沉痛,欲言又止。襄王见状,愈发焦急:“仅仅因为一个君前失仪,就要削去他的亲王爵位吗?陛下,这……这似乎有失仁君之风。”
“皇叔,你真以为朕是在责怪他君前失仪吗?”朱祁镇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拿起御桌上的一个本子,递给襄王。襄王接过,翻开一看,脸色迅速阴沉下来,语气中满是难以置信:“这……这些都是老六这些年所为?”
“是的!”朱祁镇点头确认,“荆王不仅强占百姓的田地,就连军屯的田地也不放过。先帝在世时,他就已经如此,先帝驾崩后,他更是肆无忌惮!”
襄王合上本子,脸上露出痛楚之色:“我知道老六个性暴躁,但没想到他会强占田地,还害死了那么多人。哎,当年我和他一起监国,他……他曾经也是个贤王啊。”
朱祁镇知道襄王说的是仁宗驾崩那个时间,太子朱瞻基人在南京。为了稳住大局,太后张氏命荆王和襄王一起监国。
太后张氏也是个厉害的女人,荆王是庶子,襄王是嫡子,一庶一嫡的搭配监国,谁也坏不了事。
“皇叔啊,只能说明荆王在太后面前是装的。”朱祁镇摊手,“他就藩之后,就变了一个人,数次杖打打死人。”
襄王紧紧皱眉问:“陛下,那你打算如何处置荆王?”
……
朱祁镇拉着襄王到旁边偏殿坐下,挥手斥退了所有太监和宫女。他幽幽一叹:“皇叔,朕再给你看个折子,这是锦衣卫最新的调查。”
他拿起桌子上的递给襄王,重重一叹:“触目惊心啊!为什么会造成如此局面,就是因为从皇家到地方官吏,都在兼并土地。”
襄王看着折子,面色惨白,双手都在微微颤抖。
“所见逃民,动以万计,扶老携幼,风栖露宿。”
“流民之入山者,北则取道西安、凤翔,东则取道商州、郧阳,西南则取道重庆、蘷府、宜昌,扶老携幼,千百为群,到处络绎不绝。”
“荆襄地连数省,川陵延蔓,环数千里,山深地广,易为屯聚。如若坐视,必为大患。”
看着上面的内容,襄王倒吸一口冷气,如果再任由这么发展下去,那用不了多久,各地会烽烟四起。
朱祁镇浅喝一口茶,面色无比真诚道:
“皇叔,朕想过了,要想彻底解决土地兼并问题,就得从咱们朱家人开始。朕削了郑王,就是做给天下人看的,朕这一次,是动真格的!可是,朕知道,将会面对巨大阻力,皇叔,还请你帮朕。”
“朕自知自己不会成为古之圣君,但是,朕起码都守住老祖宗留下的大明江山吧?朕犯过错,朕决心悔改,哪怕是背负骂名,朕也要做!”
襄王听了,心潮澎湃,他站起来,而后恭敬的跪下:“陛下,臣定当竭力协助陛下!”
朱祁镇立刻伸手去扶起他,感动道:“皇叔啊,朱家的天下,最后还是得靠我们朱家自己人啊。”
……
坤宁宫。
太后慵懒的靠着软垫,气质清雅端庄,只是那双黛眉微微轻蹙:“陛下和襄王单独聊了一个多时辰,现在都还未出来?”
侍女双喜肯定的点头:“是,刚刚传来的消息,太监总管金英都被赶了出来。”
太后坐直了,伸手玉手轻轻滑过垂落的刘海,双目如冰:“陛下这是在拉拢襄王啊,很好,有了襄王帮忙,他可以大干一场。”
“娘娘,陛下把荆王打了,还废了他的爵位。”双喜面色担忧,“这是不是显得不顾亲情啊。”
“呵呵,皇家哪来的亲情。”太后冷道。
双喜闭嘴了,不敢多问,总感觉太后与陛下越来越疏远。太后继续靠着软垫,闭目养神,一缕发丝自额前滑落,更增添了几分自信傲然。
“传会昌侯来见本宫。”她闭着眼睛低声道。
“是!”双喜立刻出去传令。
太后缓缓睁开双眸,看向北方,她在等北边的消息。
……
翌日。
朱祁镇依旧召见藩王,不过这次不用太监执大圭,因为来的是郑王世子朱祁锳,与朱祁镇是同辈,但比朱祁镇小。
郑王年事已高,又有病在身,所以就派出了世子朱祁锳进京。郑王是仁宗此子,在藩王中居长,地位颇高。
不过,这对父子在藩地也不干人事,同样大肆侵占百姓土地,也霸占军屯。军屯中的将士失去土地,就大量逃亡,成了流民。
每每看到此处,朱祁镇心中颇为感慨,太祖朱元璋自以为创造了能行万事的制度,这才不到百年,很多已经名存实亡。
朱祁锳上到大殿,面色倨傲,他心中对这个在土木堡打败的皇帝,打心底看不上眼。他只是跪下一拜:“臣朱祁锳拜见陛下。”
不等朱祁镇说话,他径直站了起来。
朱祁镇嘴角浮现一抹冷笑:“朕让你起来了吗?”
“陛下,臣已经拜过了,还要去坤宁宫拜太后呢。”朱祁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