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的哭声格外明显,穿透所有的声音,直接往人心里最乱的地方钻,还在一片乱麻中乱窜,把情绪搅得更乱。 我捂住耳朵,拼命压制住那些冲动念头。 想关掉所有声音。 我想知道急救室里现在是什么场景,我想象不出严与敬毫无意识的躺在那里,被各种仪器连接,被许多医护人员围着的样子。 他的血还有温度吗?他的手掌还有温度吗?那冰冷的仪器,能驱走了他身上的冰冷吗?能吗?大夫们,是全心全力在拯救他吗? 他进去多久了? 还要多久才出来? …… 雨还在下,医院里潮湿的味道更重了。 消毒水的味道让人头疼,整个鼻腔都火辣辣的。 太阳穴一跳一跳的,头疼的要炸开…… …… 雷声都好像天崩地裂那样响。 门什么时候能打开? …… 我怎么会这么怕失去一个人呢。 商屿,你不是经常告诉自己,你遇到的人迟早有告别的一天吗,为什么还是接受不了? 究竟是什么力量推动着一切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究竟还能怎么办? 一切都要结束了吗? …… “咔嗒”…… 是门锁打开的声音,我冲到抢救室门口,却被望沐拉了回来。 不是严与敬…… …… 发泄不出的情绪,冷静不下来的心绪。 我果然高估了自己,我没法那么坦然的面对一些事情,比如和他们的离别,比如这段经历,可能再没后续。这是我对自己的误区,时常去想一件事情,并不意味着以后就可以很好的接受一件事。 …… 是不是因为我始终没丢弃的、偶尔冒出的消极念头,给整件事情都带来了消极影响? 忽然又是“咔嗒”一声,我回过神,面前的门还是没有被打开。 …… “商屿……商屿?” 我听到声音,回过神,姜介塞给我一杯烫手的水。温度从手心往四肢传开来,我的焦躁也得到一些缓解。 “别自责,如果没有你,我们走不到这么远。”姜介在我身旁坐下,我顺着他的身影,看见了旁边闭眼坐着的尹程和望沐。姜介又递给我一条毛巾,叫我擦干头发。不知道是谁去买回来的。 可能已经到后半夜了吧,医院安静了下来,走廊里回荡的只剩下零星的脚步声,走廊尽头的窗打开了,也已经听不见外面的狂风暴雨。 大概,雨也已经停了。 这样一个风雨交加让人惶恐不安的夜,会迎来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吗,这两扇生死门再被推开的时候,严与敬……会回来吗? …… 我开始耳鸣。 紧接着“咔嗒”一声,我抬头看去,“抢救中”还亮着,门也没有被打开。 手中的水已经变成冷水。 别再折磨我了,这里到底有几扇门?! 但紧接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传来,一双蓝色鞋套从门缝伸出来—— 有位大夫朝着我们走来,说着:“体征已经稳定下来,但状态不是很好……” 后面的话我已经听不清了,谁的声音都听不清了,我只知道严与敬回来了。 他回来了…… 回来了。 严与敬被推出来的时候,身边连着很多白色冷硬的仪器,但是那极规律的“滴答”声响现在却让人很安心。我们所有人都不能靠近病床,只能远远看着严与敬被推进隔离病房。 恍如梦醒。我们可以在窗外看一眼严与敬,我死死盯着他胸口,随着他呼吸一起一伏,我看了好久才彻底放心。 这里不允许我们久留,望沐带着我、尹程带着姜介,我们分车回到姜介家,没有其他人来,他们没告诉其他人。 尹程熬了粥,放了姜驱寒,但我们几个都食不知味。下一次探视是转天下午三点,下一次体征评估是三天后,如果严与敬能安稳度过这几天,就真的安然无恙了。想起我在医院时那些完全外放的情绪,我不知道他们会看出来些什么,更不知道他们会怎么看待,但我知道隐瞒不了。他们是不能有过多其他羁绊的,我明白这点,我也很尊重这一点。以后的我,大概不再会有过多的奢求,因为现在的我只希望这些人都在,都安全,就好了。 都在就好。 我没有任何睡意,一直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了整晚,直到转天下午,我们站在病房窗前,看见依然昏睡却心跳平稳的严与敬,听大夫说他一切稳定,才又踏实下来几分。 这一晚,我偶尔可以浅睡一会,但梦里还是大雨倾盆,还是我怎么都追不上严与敬离去的身影,一觉醒来比不睡还要累上几分。 我这才想起来,我还没有正式请假,找了时间打电话过去。后来有同事和我说,我走之前眼睛里的红血丝是能覆盖所有眼白的程度,哪怕是脾气暴躁的领导,也被我突发的焦急崩溃的状态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