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派头(1 / 2)

防盗章节,十一点以后替换,以下节选自作者短篇小说——《怎知春色如许》

“先生,到了。”

赵静墨回过神,黄包车已经到了宅门口,他提起行李箱,付了车钱,那肤色黝黑的车夫接着说道:“先生是读书人吧,最近学校可不太平咧。”

赵静墨笑了笑,没回答,好一阵子没穿过中山装,脱下校服不戴了眼镜还真有点不习惯,料是如此,依旧有人认出了他。

看来他的画像没地方少贴啊。

他进了宅门,七姨亲自过来迎接,穿着时下最流行的深蓝色滚边旗袍,一边扭动水蛇般的腰肢一边笑盈盈地说:“早就收到老爷的话,少爷您尽管在这住下,放心吧,那群官兵崽子不敢在七姨这放肆。”

说完要接过赵静墨手上的行李,被对方阻止后,她干巴巴笑了几声,打圆场似地继续道:“哎哟,他们也不看看,七姨门口挂的可是李将军当年亲自提的扁,别说你这次是带头游行示威,就算杀了人,料谁有胆闯进来。”

赵静墨也不回话,他不认识什么李将军,但名讳还是听说过,在地方上黑白两道都卖其几分薄面。时至今日,他已经不得不借七姨的地方来避难了,父亲的几个姨太,他最看不起的便是这七姨,庸脂俗粉,世故圆滑,更何况早年从事的就是服侍人的活,可即便这样,又能如何,游行失败后,他赵静墨的风光、尊严,便如同这院子内的秋景,一片萧条罢了。

秋景?

他指了指院内一丛丛开得灿烂的牡丹,难掩惊讶之色地问道:“七姨,这牡丹,怎么……”

见少爷和自己搭话,七姨简直受宠若惊,连忙地回答:“是啊是啊,往年到了这时日早是败了,今年也不知道何缘故,迟迟不谢,想必是预计少爷要来,故要让您一睹芳华。”

赵静墨没有理会,他瞧那牡丹,色泽纯正,白若雪,灵动如玉;在漫天枯黄的落叶中,生机勃勃,自成一景,甚至空气里,都隐约含有清甜的花香。

“少爷,您的房间就在前面了,昨日找了几个细心的丫头收拾了一番,被子床单啊,都是崭新的。”七姨小跑在前面带路,走廊迂回后,她推开一间房门,里面布置雅致,文房四宝、书架皆是有准备,一看就明了是在讨好赵静墨,刻意按照他的喜好来。

赵静墨点点头,对这屋子还算满意,他放下行李,回头冲还站在身后的七姨道:“你出去吧,回头到晚饭时间再喊我。”

临走前七姨贴着笑脸再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便带上了房门。

一下子清净了,仿佛终于可以松懈,赵静墨忍不住沉沉地呼吸,他环顾四周,渐渐眼眶湿热,他现在能有地方安身,可监狱里的几位同学不知是否安好,想到此,他真后悔没和他们一起被抓进去,但思及离别时候,同学们握住他的手,坚定的眸子,同样坚定的希望:“静墨,如果我们牺牲了,新中国的崛起,务必要替我们出份力。”

人潮背后正是轰鸣的枪声。

赵静墨苦笑,走到窗前,拿笔,在白纸上用力写下“忍”字,眼下,他回不去学校,又是逃犯的身份,这前途已经无法用“堪忧”来形容。

突然歌声跳出:

“进得园来看!画廊金粉半零星

啊 小姐这是金鱼池

池馆苍苔一片青

踏草怕泥新绣袜

惜花疼煞小金铃

春香 不到园来

怎知春色如许

便是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

……”

靡靡之音,断断续续,赵静墨蹙眉,想是七姨在自个房里唱起了曲,国难当头,他很是厌恶这些懒散行为,却不知为何突然想到曲中的杜丽娘,原是那个朝代代表新思想的人物;收回思绪,赵静墨才发觉纸上多了行自己写的字:怎知春色如许。

吃晚饭时间,对坐的七姨不敢给他夹菜,只好把好菜便一个劲往他面前推,面上是笑地说:“尝尝,七姨家里的厨子不比你本家的差。”

赵静墨扒了口饭,故作漫不经心地问:“七姨先前唱的可是《牡丹亭》?”

“别笑话七姨我了,人老了,哪还唱得动,都好几年没开嗓子了。”

赵静墨停了下筷子,他以为是七姨不愿承认,但目光打量处,七姨脸上厚重的脂粉下,显然是掩不住的细微皱纹,想到父亲娶七姨也有点年头了,不免开始半信半疑。

夜间,原先若有若无的歌声越发清晰起来,在赵静墨放下书熄灯就寝后,歌声更是喧哗,锣鼓齐鸣,像是院子里请来了戏班子。

赵静墨不悦地披上外套,这七姨半夜三更为何扰人清梦。

猛地拉开门,一阵烈风袭来,竟温暖如春,夹杂漫天的花瓣,香气四溢;待他定睛,袅袅的云雾里,一座宛如天间的楼台正呈现于眼前。

“玉燕双双绕翠轩,蝶儿飞舞乐绵绵,乐绵绵

万花争吐艳,绿柳娇嫩倚池畔随风曳展

心忧岁月变迁,一朝美艳化烟,叹春光易逝

……”

看似二八的妙龄女子,身着出尘的白色旗袍,精致的眉眼处描了淡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