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乔曦两脚酸痛,双腿肌肉发胀,都没能有走到头的迹象,是经典的望山跑死马。 也不知怎的,乔曦内心就突然在这个瞬间,被空虚寂寞充满,她没察觉到自己好像忘记了些什么,只觉得无法言语无可比拟的孤独,重重地压在心上,压得她心头酸楚,悲怆难说,这番身心俱疲,让她就这么蹲在地上,抱头抽泣,连同这片白色世界,也随着她孤独的心一同,在这早春时分下起了悲戚秋雨。 而这时,一个少女忽然不知从何处走来,为缩身啜泣的乔曦打起雨伞,她缓缓下蹲,双手捧起乔曦随头颅一同下低的脸颊,轻声说道:“现在你应该能够理解我了吧?那么你又还有什么大道理要坚持,要劝说我走出这无尽的雨呢?” 见乔曦仍是默不作声,低垂着眼帘,黄盼娣不急也不恼,只是继续平静说道:“如你所见,我没有什么帮助你们打败另一个我的意愿和动力,对我来说,这世上的悲剧已经够多了,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世道已经足够糟烂了,那么就算我再怎么作践它,又能如何呢?说不定一同于刹那间毁灭,比起无休无止的内部倾轧,种族内耗,也不失为一种好的归宿呢?” “我知道,你来此地,无非就是想劝说我,要我拾起一个人基本的良知,守住我为人的底线,要我为正义献身,守护这个世界。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呢?”黄盼娣瞪大了双眼,深深地凝视着乔曦的眼眸,说道:“这世界根本就不值得拯救,就好像我一样,从诞生起就是出于失意的无可奈何,在成长中就领受着无休止的恶意,而往后看,更是要攀附这荒诞的法度,如行尸走肉般过活。我不知道既得利益者们怎么想,反正我是对他们的丑恶行径麻木了,我只感到荒诞和无聊,他们都这样了,你为什么不顺从呢?哈,说不定那些该死的老东西早点爆金币,留给新人能获得的资源变多,后来者说不定还会更强呢。” 而随着她情绪的波动,原本洁白无暇的空间开始泛起猩红的色彩,几滴血泪夹杂在快要干涸的泪雨中,烙在她此刻死寂的面容上,如同几道丑陋的伤疤。 她继续说道:“所以我说,你没必要来寻求我的帮助,我不同流合污,便已散发出最大的善意了,又何必执意撞南墙,自讨苦吃,乃至自寻死路?”然后便站立转身,似乎要就这么离去了…… 然而,就在这时!黄盼娣身后传来乔曦气若游丝的声音! “你……说得……也许很对……”乔曦强行运尽全身力量,透支着本就不多的肉身元质,缓慢地却又坚决地抬起头来,她的头发已被血泪浸透结痂,而眼眶也早已哭的红肿不堪,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她看上去憔悴不堪,但是! 但是她那明亮的眼神!却迸发出强劲有力的精气神,是全力以赴,拼尽全力的神采! 她缓缓起身,亦步亦趋,摇摇晃晃地走进盼娣,而每走一步,她眼神中的红光便更加炽盛,那不是如她身上血水般的狞恶猩红,而是温柔坚定,有如春耕节气,与晨间林野处冉冉升起的朝阳,是红日初升,其道大光! 而乔曦就这样凝视着盼娣,坚定地说道:“我已知晓你所遭受的不幸,我能感受到你内心那近乎无法消解的悲哀,我也明白你胸中无限燃烧的愤慨。我能理解,盼娣,我真的能理解,背上‘盼娣’这样一个糟糕透顶的名,究竟要活得多么悲哀,而哪怕是你之后自以为寻至的圣经,也无法领你如摩西般分开那腐朽顽固血腥狞恶的红海,你内心的伤痛与愤慨,我都能明白,我也不想劝你看开,可是啊——” 说着,乔曦身后重新飘荡起播音机的虚影,是X和Y,是她们要帮助乔曦将自己从这悲愤自毁欲中解救出来!而此刻播音机所放的不再是那虚假的欢歌,也没有凄哀的唢呐,响起的是温柔而有力的钢琴心音,是五月天的《玫瑰少年》! “就算这皇天后土待你不薄又如何呢?你最应该爱的,就是你自己啊!就好像这首歌它这么唱—— ‘你并没有罪有罪的是这世界! 生而为人无罪你不需要抱歉, 喧哗如果不停让我陪你安静’! 你没必要这么折磨自己—— ‘哪朵玫瑰没有荆棘, 最好的报复是美丽, 最美的盛开是反击!’” ——“可是我真的能继续向前么?”她双目发红,神色动摇,彷徨着问道。 “抬起头吧!向前走!如果生名不幸,那就为自己独家冠名!你可以去相信,你可以有自己的坚信!请记住下面的话,哪怕只为了你自己,都要铭记—— ‘别让谁去改变了你! 你是你或是妳都行, 会有人全心的爱你!’” ——“可是…我…我真的还有那个资格吗?”她鼻尖酸涩,肩膀颤抖,嗫嚅着问道。 “每个人都有在这世间堂堂正正生存的权利!就像他在《沁园春·长沙》里那般泼墨挥毫一样!” 乔曦大步向前,紧紧将面前的少女拥入怀里,她对她如此宣告,如此号召: “无论谁的人生都配得上只属于自己的【真名实姓】! 无论谁的生命都值得‘鹰击长空,鱼翔浅底’! 因为哪怕这以万物为刍狗的天地再如何不仁不义—— 都不能妨碍,也不能阻止你以你自己的生命,奋斗不息!” “因为生命的价值从来都不曾因出身而贱低……!” 恢弘的琴音随着旋律以要走向暂时的谷底,而乔曦怀中的曾被叫做“黄盼娣”的少女,终于要自己翻过那从未逃脱的藩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