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歧途(1 / 2)

梁安再清楚不过,如果一个人进了精神病院,而且并非短期的收容而是长期的居留,不只他或她的外在行为会有些令人摸不着头脑,有时思想方面的壁垒更是天差地别。  显而易见,温宜廷遇到的状况就属于这个范畴。  对于一个在正常家庭长大的孩子,虽有芥蒂,但重逢母子情深毕竟是他最正常的的想象,只是事实并非如此完美。  甚至恰恰相反。  温宜廷亲生母亲所患有的,是精神分裂症。其中症状不像大多数人想象中一样,像是不同的灵魂居住在一个身体,只是一种异位般的变化,而是表现出情感倒错的症状,也兼具着令人苦恼也很普遍的情感障碍。  情感倒错的匪夷所思之处在于,如果说普通人会因为悲伤而哭泣,因为喜悦而微笑,那么具有情感倒错的患者,就会呈现出截然相反的情绪,甚至程度也常常与反向情绪相当。  比如一个听闻亲人因车祸身故消息的患者,也许会大笑着向亲人邻居坦诚自己的这一遭遇;而发觉自己得到升职加薪的幸运儿,也许会当众痛哭流涕,悲从中来。  位于脑海深处的情感系统究竟能错乱到什么地步梁安不太清楚,但他一直知道这种情况,以及在温宜廷眼里看似不好解释的事实。或许和江秋大脑里有别于常人的区分相似,只不过是某一个节点的神经元传输出了岔子,才让人变成另外一种意义上的异类。  总而言之,温宜廷的错失时机,正是因为这种真实而荒诞的偏差。  在她听闻这位陌生的男子是因为自己素未谋面的儿子而来时,她首先并不确定,因此情感波动也更平和。但当温宜廷自以为掌握了情况,艰难向她告知自己的真实身份以后,她便失去了理智。  “喜悦”被理所当然的转化为“悲痛”,但这只是一个小小的诱因。  在这以外,情感障碍造成的浮动也起了作用,导致病情趋于稳定的人脑海更加混乱,就像打翻的调料被倒进了锅里。她开始大哭大叫,嘴里胡乱吐出自己也听不懂的字眼,将本就犹豫的温宜廷赶了出去。  第一次造访的温宜廷当然不知道后来会发生什么,也并没有真正下定决心面对自己的身世。他年纪尚轻,耐心有限,寻找亲生母亲仅仅是出于好奇和一种义务,遭到这种对待,他对这一行为相当抵触,自然而然的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没有再次鼓起勇气。  而温宜廷也正好到了上大学的年纪,外地的学业更让他几乎忘记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个亲生的母亲,只是身世始终是一个埋在土壤里的幼苗,长久的影响着他。  直到毕业之后,他已然长大成人,返回了故乡。这时的温宜廷远非曾经刚刚成年的孩子,不好的回忆也已经淡忘,才再次找到母亲,并且得知她命不久矣。  不仅仅是从未获得过的亲情中固有的感慨,另外的危机感随即而至。  他的生父身份只有亲生母亲知道。血缘和他无法扯断的关系将永远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这时的温宜廷,心中才升起了即将错失亲情的迷茫,和害怕就此失去另一位血亲唯一线索的紧迫感。生命将熄,秘密就要彻底埋葬,探求身世的紧迫感彻底成了他生活在创业以外的重心之一。  实际上,因为自己比较灵活的性格,初出茅庐的温宜廷在事业上的建树比寻亲之旅顺利得多。  温宜廷一直很清楚,因为自己熟知的那位母亲的朋友给过他相关的信息。在他的母亲恋爱的那段时间,几个关系比较紧密的女友都知道她的热恋,却对对方是谁一无所知。  在这以外,连温宜廷的亲外公外婆都不知道女儿的男友究竟是谁,不过因为彼此都忙于工作,这倒是流程中比较理所当然的一环。  正因如此,整个事件中最直接的惊悚情况在于,在这一秘密恋情延伸的结尾,温宜廷的母亲挺着已经能看见隆起的肚子回了家。  无论是好友还是亲人,都因此震惊不已。  为什么没有做好措施?为什么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和人讲?  温宜廷的母亲家境相当清贫,但对唯一的女儿尽可能的提供了各种生活的条件,一直好好的保护在身边。在他们眼里,个性温柔腼腆,以前连见到异性都不好意思说话的女儿绝不可能做出这样叛逆的举动。  更不可能变成现在这种如同天塌地陷般的情况。  和人交往、怀孕、再傻傻的独自回来。甚至到最后也支支吾吾,在一众急迫的询问下,根本说不清那个搞大她肚子的“男朋友”究竟做什么工作,年龄多大,家庭条件怎样,是哪里来的人。  但事实偏偏就是如此。母爱泛滥的新人母亲甚至没有考虑到自己尚且看不清的未来,不顾所有人的劝阻决心把孩子生下来——哪怕她自己都只是勉强度日,只能回去靠父母接济照料过活。  “过度保护的结果。”梁安叹了一口气,“这种情况常有发生,但结局延伸到这种地步也比较罕见。只能说……所有因素碰撞在一起,实在是时运不济。”  总有这样的人,在成年以前从未主动接触过任何家人朋友以外的人和事,随着年龄增长被投入社会以后更是迷茫不已。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自己身上发生的事,只会傻傻的站在原地,不敢主动做些什么,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不敢主动求援。  无法做正确的事是一方面,不敢求援,同样是畏惧他人质疑、鄙视的眼光。  作为一个从来没有经受过挫折的年长“孩童”,那是她从未接触也不敢接触的目光。  在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