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倒推到一天前。
律师事务所里上门的通常没有如此安静祥和的客人。妄论由大律师亲自带来,似乎想要用别样的沉默将自己转化为透明人,实际上却因为种种原因,难以避免的有着超凡存在感的家伙。
带自己徐大律师似乎也把他视作麻烦——这是律所实习生小方同志细心观察得到的结果。
方璨鸿一向对自己属于过于好奇的类型有着深刻的意识。
在亲戚的介绍下来到大律所工作方才半个月,从没人认识开始,她通过种种途径,不仅几乎和律所里的人都加了联系方式搞好了关系,还把每个办公室的大律师现状都八卦了遍,从家庭状况到目前接手的案子一个不落。
年轻的实习律师对现状分外满意,甚至还怂恿着在别家律所艰苦经营的发小也来投奔自己。毕竟跟着个脑回路脱线的大律师,整天往外跑,完全不着家办公室的椅子都没坐过机会似乎不是还没毕业的学生健康的实习方式。
但论起八卦,和眼前这位据说是姓江的先生比起来,她还是略逊一筹。
虽然是以一种分外奇怪、绝不正常的方式。
方璨鸿抬头看见对面桌子前被徐大律师亲自安置下来的江先生又往门外看去,不由得嘴角一抽。出去之前,被直球询问到无力抵抗徐天翼就找自己说过,尽量找事情稳住这位江先生。得到大律师的信任她是蛮开心,但具体找些什么事……还是值得商榷。
毕竟除了大清早来到律所办公室里就多了个客人,她对这位江先生的职业、年龄与需求一无所知,关联也仅仅是一个坐在办公室角落,一个四处游走。她也通晓一个道理——在一个正式场合,随意向对自己毫无了解的正主询问这些资讯通常会显得有些冒犯。
只是徐天翼好歹也是管自己大的律师,有难总不能不帮。
怀揣着这样的小心思,方璨鸿思忖片刻,从桌上一沓自己最近正在整理的卷宗里随意抽出了数样,几步来到了办公室的另一侧,从容坐下,独自坐在会客沙发上的江秋对面。
果不其然,原本已经盯着门外将近六十秒,似乎随时准备起身出门的江先生视线转了回来,被吸引了注意力。不过也仅仅是数秒,只是不过是为了确认对方在做些什么。
如果仅仅是为了让这位江先生不要动,等下再劝就太有目的性,很容易被人看穿指明。为了稳住情况,方璨鸿也只能优先搭话。
“徐律师出去有点事。空调温度还好吗?”
“可以。”
“……您是哪里人啊?我是本地出生的,但祖籍在北方。”
“我也是这样。”
茶已经泡好了,人也好端端坐着。不算敏感、家长里短的话题似乎都没有什么回应这种情况下对方璨鸿来说似乎是没有什么其他交涉的余地。
但山人自有妙计。
方璨鸿翻着卷宗,在翻到一页时心念忽然一动,有了一个独特想法。
她是说干就干的类型,掏出手机找人说了几句话,不一会儿就舒展眉头开门出去,走几步路就到隔壁房间,进去磋磨一阵,最终抱了只猫回来。
活着的动物还是比活着的人更容易吸引注意,这次的变动让江先生的视线停留了足足三十秒,注视着那只在实习生怀里不停发出细弱的喵喵叫,粉色的毛球轻轻摆动,似乎随时准备逃脱的小生灵。
但关心也有时限。然后江秋就转过了头,不再关注。
这倒是挺新奇,哪怕能够抵抗住猫猫的魅力,正常人也不会对忽然往抱来只猫如此反常的举动视若无睹,多少得问一句这玩意儿打哪来。不过原本打算借此展开话题的方璨鸿也不慌,制住乱动的猫咪,自顾自地开始解释。
“打扰了,您没有猫毛过敏什么的吧?隔壁被安排看护这孩子的家伙有点事出去了,让我帮忙照看一会。还有它叫起来很大声,可能会吵到您。”
如果隔壁那个几乎致力于把办公室变成宠物抚养中心,临时养猫买了六种猫抓板四种高级猫粮的猫奴听到这句话,恐怕会当场抱怨起来。不过方璨鸿现在不用面对这个问题,只需要引起对面这位兴趣不明的江先生的注意。
“没有关系,我不会受影响。”
意识到对方并不关心,小方同志也逐渐意识到了对方的古怪程度,紧急的补充了起来,“其实我们律所当然不是专门养猫的。这孩子是被委托人带来的,需要作为活体证物在法庭出场,因为特殊情况就让人代为照顾一阵。您应该也知道吧?折耳猫的繁育伴随着许多能够让它们痛苦的医生遗传病,隔壁律师的委托人就是因为这个打算起诉培育基地虐待动物,虽然这方面法律不太完善不好入手,但可以结合一些繁育中心培养环境的不当之处……”
江秋的视线依言落在了小猫的耳朵上。
果不其然,小猫的耳朵微微折起,耷拉下来,呈现出一种惹人怜爱的形状。
为了人类的审美爱好,经过不断的选育培养、近亲繁衍,相似的基因无数次交融,与物种多样性规律相悖的结合周而复始,最终才延续了如此美丽却畸形的物种。对折耳猫本身是招致痛苦的先天缺陷,但以人类单纯期盼惹人怜爱宠物的视角并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