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

威武公府，大摆宴席。

为了庆祝周渊成天策将军，威武公周泰请来了朝堂上和自己交好的所有官员。

筹光交错，气象万千。

在宴席上，周泰还亲自拉着周渊，去认识、结交那些大臣们，为他日后的仕途铺出一条平摊的道路。

如今，他所有的宠爱，几乎都给了这个小儿子。

这可是他的骄傲！

可相比起热闹非凡的前庭，后院周青居住的地方，却是清冷寂寥。

今夜，全府上下都去参加那场热闹的宴席了。

只有周青一人。

他端坐在门前庭院，望着那天上皎月。

一壶清酒，自斟自饮。

夜微凉。

这时，一双素玉般的小手，轻轻将一件绒氅披在他的肩上。

“公子，夜凉了，披上衣服吧。”

曦儿目露关切。

“谢谢。”

周青微微一笑，旋即提议：“不如，曦儿陪我饮几杯吧。”

“是，公子。”

于是曦儿便在周青身旁坐下，亲自为他斟酒。

月下，她发丝如银，温婉动人。

十分可人。

“公子今日为了曦儿，宁可放弃了天策将军之位，才让周渊那废物落了便宜……是曦儿对不住你。”

“曦儿自罚一杯。”

她端起酒杯，作势就要一饮而尽。

可谁知，周青却出手摁住了她的酒杯，笑着摇摇头：“酒可以喝，但自罚，就免了，我可没怪过你。”

“可是……公子的确为我才丢了官位。”曦儿愧疚不已。

沉吟片刻，周青轻舒一口气。

他神色释怀。

“那是我自己的选择，你在北唐侍奉我八年，如今还愿屈尊陪我回南吴，说起来是我有欠于你才对。”

“况且……那天策将军之位，或许的确不适合我。”

“我，也的确不太想要了。”

“为何？”

曦儿惊讶地道：“八年前，公子就已是天策将军，如今归来，在天策军中也众望所归，这位置舍你其谁？”

“公子为何不想要？”

周青只是苦笑。

想来，那天策将军之位，的确是自己昔日拿鲜血与性命搏来的。

分量，的确很重。

可说到底，他在意的，并非是这权力。

他真正在意的，而是这权力之下，所要担负的责任。

从小，他所接受的教育，就是那挂满祠堂几面墙，威武公周家祖上代代传下来的恒言家训。

什么保家卫国，什么护国佑民，什么赤胆忠心……

曾经，周青也以这些家训为己任。

可这次回来，物是人非。

他也见识了亲人的疏远，誓言的脆弱，以及薄凉的人心。

那份在他眼里沉重的责任，似乎，也无需再背负了。

因为如今的南吴，如今的周家……

似乎，都不需要他了。

他已成多余之人。

见到周青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曦儿看在眼里，却看不懂。

她也承认，自己不像周青那么聪明。

读不懂人心。

可她看的出来——

如今的公子，在周家不受待见，在朝堂不受器重，失去了与琉璃公主的婚约，甚至还丢了天策将军的职位……

他已经一无所有了。

她看在眼里，又何尝不心疼呢？

于是，曦儿试探地问：“倘若公子知道，回来南吴，物是人非，一无所有……公子当初还会回来吗？”

这个问题，让周青陷入沉思。

这阵子的所见所闻所感，也让他看清了很多事。

如果真像曦儿所言，早就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他大抵……是不会回来的吧。

“当初在北唐八年，虽是为质，可我却过的挺开心的。”

“有你，有云裳公主，还有不少朋友。”

“现在，我还真有些思念北唐长安城天桥底下的包子，还有那入口远比南吴更加浓烈的美酒了。”

周青忍不住感慨了一番。

心有所思。

虽然他没明说，可曦儿也听出来了——对如今的周青而言，还是北唐更好。

她很高兴。

因为这说明，说服公子回到北唐，并不是不可能。

尽管，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

没关系，她可以等！

“再说……”

这时，周青忽然又道：“如今，我虽然失去不少东西，可也并非一无所有，我还有一件最珍贵的宝物。”

“是什么？”曦儿眨了眨眸子，好奇不已。

周青笑了。

他望着曦儿：“你啊。”

一句话，立刻让曦儿忍不住红了脸颊，脸上好似飞上两朵红云似的。

照顾周青八年，他还是第一次说这种暧昧的话。

这让她一时有些难掩羞涩。

不过……

此刻她心里，却暖暖的，还有些甜甜的。

“公子，别打趣人家了……”

“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