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亭并未和他说削藩之事,毕竟谁也不知道,如今年仅十三的朱允炆,身边黄子澄、齐泰等人还未成长起来,而方孝孺更是还未来到,他是否还会如历史上那样,决心削藩。陆长亭不想做那个无端挑拨的人,所以最终没有说出来,只是又低低地问了朱樉一句:“二哥忘了我当年吗?”
“什么?”
朱樉微微一怔:“你当年?在中都的时候?”朱樉虽然顿了顿,不过他也并非蠢笨的人,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陆长亭想与他说什么。当年他遇见陆长亭的时候,陆长亭年纪更小,当时他也是未将陆长亭瞧在眼中,没想到这小少年却是个有真本事的。就因为那时得罪了陆长亭,事后他百般讨好总是不如老四好使。
所以,长亭这是想要告诉他,莫要小瞧了如今的朱允炆?如今长亭常常出入东宫,莫非是知道些什么?
朱樉也知道,有些话是不能随便问的。他掩住了心底的疑惑,笑道:“长亭的用心,二哥都知晓。”
陆长亭深深地看了朱樉一眼:“那便拜别二哥了。”
这一别,又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方才能见面了。
朱樉也知道这一点,但他也知道他不能将陆长亭留得太久,毕竟陆长亭身上已经被钉上了东宫的印记。这样的情况之下,怎么还能容得长亭与他亲近呢?
陆长亭说拜别,便真的离开了秦王府。前后半炷香都不曾超过。
其实只要看见张行瑜就能知道,锦衣卫虽然已经被裁撤,但这个机构未必真正就此消失。朱允炆父子厌恶锦衣卫这样的结构,但朱允炆的身边保不准依旧留有这样的人,那或许是洪武帝留下来作他耳目的。陆长亭可不希望今日他来见朱樉的行为,被说成是居心叵测。
……
没几日,秦王朱樉便带着之前洪武帝给予的赏赐回了封地。回封地之前,朱樉还去见了一面朱允炆。毕竟朱允炆才是如今的皇帝了,朱樉再有不快也得前往拜见。
陆长亭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不过差不多也能推断出来了的。
因为此时朱允炆便坐在他的身侧,轻叹了一口气,稚嫩与成熟交织的脸庞上眉头微微皱拢:“侍郎也觉得我做不成好皇帝吗?”
朱允炆突发这样的话,陆长亭还惊了一跳,陆长亭微微顿了顿道:“没有谁天生便会做的。”但也的确有后天怎么也学不好的。陆长亭这话说了便与没说是一样的,因为他直接略去了后半句。
朱允炆似乎并不大在意陆长亭的回答,他像是一个只急于倾诉的孩子。他的目光都带上了点点愁绪:“想来几位叔叔都是瞧不上我的……侍郎也觉如此吗?”
陆长亭差点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这样的话,叫他如何应答?
“罢了,不说此事了。”朱允炆自己大概也觉得这样的问题着实无趣,于是笑了笑,便将此揭过了。
正当这时候,黄子澄前来拜见了,朱允炆也并不避讳陆长亭,直接令人将黄子澄请了进来。黄子澄面上神情有些刻板,陆长亭甚至能看见他眉间隐隐跳动的怒火。
“陛下。”黄子澄拜了拜,随后落座。
“黄先生。”朱允炆的姿态分外礼遇。
按理说,如今还未升任太常寺卿的黄子澄,在朱允炆跟前应当不至于受如此看重的,除非是黄子澄依旧与历史上一样,同朱允炆说了什么话,引得朱允炆愿意尊他为先生。
黄子澄摆了摆手,道:“不敢不敢……”
黄子澄顿了一下,眉间的怒气渐渐蔓延开来,他厉声道:“前日秦王前来辞别,姿态着实没有为叔父者,为臣者的模样。”
……还是说到这一点上来了。陆长亭掩去眼底的目光,也就这样静静地听着。
“二叔……”朱允炆开口说了两个字却又顿住了,大概是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自己的这位叔叔了。
黄子澄低声道:“如今各藩王拥兵自重,若非他们手中兵权,又如何敢这样轻视陛下?”
朱允炆微微皱眉,并不说话,像是在沉思什么。
黄子澄却正当激愤的时候,根本停不下来。这倒也正常,朱允炆身边的黄子澄、齐泰、方孝孺都是读书人,极为重礼教大统,如今陛下的叔父竟敢如此轻视于陛下,这如何忍得?
借着那股激愤,黄子澄立刻便道:“众藩王如有变端,那时又当如何?”
朱允炆这才看向黄子澄,道:“先生以为该何解?”
“诸王护卫兵,才足自守。倘有变,临以六师,其谁能支?汉七国非不强,卒底亡灭。大小强弱势不同,而顺逆之理异也。”黄子澄更为激动地道。
来了!
与历史上一模一样的话。
朱允炆并未再开口,他低下了头,只单手转动着跟前的茶杯,看上去像是在把玩茶杯,实际上却是在思量黄子澄的话。
朱允炆虽只有十三,不过陆长亭相信他并不是个蠢人。何况洪武帝临死前,带他入朝堂,又日日教授他处理政务等种种为君之道。朱允炆当然也知道其中的利害。历史上削藩之事,其实差不多便是朱允炆自己提出来的。是他当先想到了藩王拥兵自重,而后询问了黄子澄,黄子澄才对答了这样一番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