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旁人得了赐婚,定然喜笑颜开。偏偏朱棣不同,这一路走出来, 陆长亭就没见他有面色恢复的时候。
是洪武帝哪句话惹得他不快了?
陆长亭思来想去, 最后只能想到, 或许是那句“待日后,你便可成为太子麾下得力之人”。自己如今明显是跟朱棣绑在一处的,洪武帝说出这样的话来, 倒是的确有可能惹得朱棣不快。毕竟……这可是在抢朱棣的人啊!
陆长亭想了想, 还是出声道:“四哥在想什么?可是生气那句话?”因为身旁还有太监宫女在, 陆长亭自然不好将话说得更为直白。
幸而朱棣也明白了他的意思,点了点头, 嘴上却并未说话, 像是还沉浸在怒气之中。
陆长亭想了想, 便不着痕迹地用手背碰了碰他。
朱棣陡然感觉到手背上一片温热的触感, 他的手指不自觉地蜷了蜷, 心底一阵酥软,但面上却依旧是冰冷锐气的模样。
陆长亭见他这般模样,不由皱了皱眉。只是心底却渐渐浮现了不可忽视的欢喜。
好吧, 他不得不说, 朱棣如此看重他,是会让他情不自禁高兴起来的,也终于叫他放下了心。年少时,哪怕朱家兄弟待他再好,他却始终认定那是随时都可能会变的。这跟陆长亭一直以来的人生经历有关。所以他绝不可能轻易地放下了戒心。
到这时候,陆长亭才真正觉得,自己身上的确是有令朱棣舍不得丢开的东西。
陆长亭思考这些的时候,便不自觉地低下了头去,视线也渐渐垂了下去,瞧上去便是极为不高兴一般。
朱棣看了看他,心往下沉了沉,但同时又冒出了一点儿欣喜。
长亭又是为何不悦呢?可是因为父皇要为他赐婚的事?……
朱棣忍不住伸手搭在了陆长亭的肩膀上,他总觉得自己应当说些什么……至少应当解释清楚那汤和侄女的事。
朱棣望了望眼前的宫门。
陆长亭这会儿想了个透彻,抬起头来,神清气爽,面带微笑。
朱棣心底的那点儿欣喜,顿时就碎成了渣渣。
都这样了,长亭也半分反应都没有?
两人出了宫门,上了马车,陆长亭便马上道:“四哥若有不快,不如说出来与我听听?”
朱棣看了看他:“若我成婚,长亭待如何?”他心道,但凡长亭表露出了半点不快或难受,他都能道出“长亭待我之心,便如待长亭之心”的话来。
陆长亭闻言,略去心头那丁点儿的不快,道:“若是四哥成婚,我自然便搬出燕王府,住到买好的宅子里去。”
朱棣顿时失望不已,同时他也没有掩饰自己面上的遗憾,道:“你要搬出燕王府,日后可是要当真到太子手底下去?”
陆长亭心说,你是不是傻!
若非朱棣傻,便是朱棣以为他傻。
他和朱棣、朱樉都很是亲近,而后又亲口在洪武帝面前承认,他的确是在燕王府做事,那么毫无疑问,他身上不是被打上了秦王的标签,便是被打上了燕王的标签。就算他真的不在燕王手底下干了,听了洪武帝的话,去给太子打下手。太子啊!早早就被立为储君的太子啊!他手下会缺人吗?可以说谋士三千!
在这样的情况下,陆长亭还一头扎进去,身上还带着曾事他主的标签,就算太子不介意,别的人为了出头,也会乐此不疲地告诉太子,这人搞不好是你弟弟派来的卧底!你弟弟说不定包藏祸心!
自古以来,这样的桥段可从来不会少。
所以他得是多么傻,才会真的跟着太子干啊!
就算真有一日他跟着太子干了,那也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为了燕王府不得已而为之。但是瞧朱棣这般模样,应该不可能放他去做。
陆长亭抬起头来,和朱棣的目光对上,而后他摇了摇头:“当然不会。”
朱棣这才缓缓地松了一口气。
马车内置有热茶,朱棣先给他倒了杯茶,推到陆长亭的手边,而后才道:“长亭走后,龚佥事身死,跟随他的人自然忙不迭地自己来请罪了。我也正从他们口中得出了一个人。”
虽然朱棣这变换话题的速度有些快,但陆长亭还是很快跟上了。
“谁?”陆长亭问。
“高云虎,此人在平燕承宣布政使司任分守道参议,从四品。”
从四品……官也不小了。官场之上,向来有官大一级压死人的说法,这高云虎不知道压死过多少个人了。
而后朱棣又道:“分守道是负责什么,负责向各府、直隶州传达、催办布政司的公事……”
陆长亭顿时了悟。这是多么好的和其他官员接触的机会啊!若有此人做枢纽,必然能将他们都串联起来!
陆长亭没有插话,他静静等待着朱棣继续往下说话。
“高云虎有个岳父,乃是都指挥使司一位千户,正五品。”
怎么又扯上他的岳父了?正五品,倒是还不及高云虎的官职大。
“此人名汤一海,乃是信国公汤和的族弟。”
陆长亭这才不免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那位汤家姑娘便是这汤一海的女儿?
朱棣将陆长亭面上的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