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主任，对全厂的设备和机器性能你是清楚的。我们厂曾经自行设计制造了15种液压减速机专用短圆柱滚子轴承，产品质量达到了原西德FAG公司同类产品水平。在八十年代，我们开发的BHH2004T-45组合型四列圆柱浪子轴承、气流纺纱机系列专用轴承、轿车水泵系列专用轴承、重型汽车专用轴承等一大批专用、异型及非标轴承，不仅满足了国内主机配套的需要，而且为国家节约了大量外汇。还有HH5001航空发动机轴承，精密轴承……这样的例子多得举都举不完。资主任，我们的落后设备主要在前端，没有附加值的粗加工生产也在前端，我们应当把轴承前端的生产环节抛弃，就像放弃翻砂车间一样放弃机加工。”　　“铸造本不是轴承厂的工艺，建厂时我们的理念是要‘自成体系’，担心受制于基本材料，才设了这铸造车间，现在看来，把翻砂砍了是完全正确的，机加工现在的确也面临着同样的问题。”资维强说。　　“不光机加工，锻造环节也可以砍掉。现在工业生产分工越来越细了，市场上……”　　“什么？”资维国打断他，摆摆手说：“锻造不光能保证产品的可靠性和寿命，锻造工艺的好坏直接影响原材料的利用率，会对生产成本产生影响。这不是边缘业务，就算企再艰难，也不能动摇根本。一个蒸馒头的，怎么能让面粉掌握在别人手里？”　　“资主任，现在什么样的产品都可以买到。”李永涛说。　　“能买到咱也不能买！这个话题不要再提了。”资维强说，“机加车间的事厂领导也考虑过，现在关停时机还不太成熟。虽然这只是粗加工，但粗加工有粗加工的市场，许多私人企业接到活就来找我们加工，虽然赚不了几个钱，但车间停了，几十号工人可是要喝西北风的。改革难就难在我们不能牺牲工人太多利益，如果照你这么说，我们把前端的生产全不要了，所有产品都从市场上买，广泰不就只剩下装配车间？留三四十个工人搞装配不就完了？”　　李永涛被驳的哑口无言。这时，他才发现在座的所有人都向他投来了仇恨的目光，分明在指责：“你就是广泰的败家子！尽想着砸别人的饭碗！”　　资维强看到了大家奇怪的、集中到李永涛身上的眼神。他呼了一口气，语气平和地说：“减亏扭亏是我们最艰巨的任务，可我们毕竟是根红苗正的国有企业，我们要承担社会责任，还要尽可能多地解决职工就业。国企改革难就难在这里，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都得要，他们不是鱼和熊掌，是可以兼得的。只是我们还没找到好办法。”　　这个会一直开到了下午6点半。冬天的夜幕早早就降了，生产车间全都下班了，远离城市的广泰轴承厂阴冷而寂静。冷冷的风吹来，李永涛打了个寒战，而让他心寒的是从下个月起将面临着断炊。他没想到自己不成熟的想法会招来白眼，他从车棚推出电动自行车时，那几名工程师都没理他。他叹了口气，骑着自行车穿越半座城市朝家赶去。　　按理说，走出广泰大门也就不用再想刚才的事了，回家后他还要给女儿朗读，女儿一天天长大，语言训练一天都不能耽搁，但他又不能不想厂里的事，不能不想自己的前途命运。毕业至今，他把青春、热情和对未来的向往全都押在了广泰轴承厂，他多么希望广泰能在改革中赢回败局，可现在却……　　一阵卷地而起的寒风向他扑来，紫华的冬天已经来临。与妻子的离异，女儿在83中受到的委屈，还有广泰即将断炊的现实，全都夹杂在凛冽的寒风里扑面而来。今天很冷，明天还会更冷，今天发70%的工资，明天就一分钱也发不出来了。　　电动自行车渐渐从陆北工业园驶入城区，夜幕下的紫华万家灯火，景观灯把大街点染得色彩斑斓。李永涛的思绪漫无边际地蔓延着，在斑驳的灯光下，他的身影犹如一粒微不足道的沙砾，在钢筋水泥筑成的森林里随着寒风飘摇。　　何秀英到了惠众房产的工作并不是销售而是文员，每天的工作是收集汇总全公司各门店销售顾问的工作日志和工作情况，统计房源和整理合同并归档。这份看似简单的工作搞的何秀英满头雾水。寇琪告诉她，一个成熟的销售顾问首先要懂公司流程，这样才能更好地了解客户、开发市场。文员是内勤岗，没有提成和奖励。何秀英最棘手的是，所有信息和数据都要电脑录入，她在厂里从来就没有接触过电脑，心里或多或少有些害怕。　　下班后，她直接去了公司附近的一家网吧。网吧里呛人的烟味和汗臭味混合在一起，难闻极了。光线昏暗的网吧里座无虚席，大都是学生一般的年轻人。电脑屏幕发出的蓝光在一张张稚嫩的脸上忽明忽暗地闪烁着，扑朔不定。戴着耳机的一个男孩叼着香烟，和玩家合作玩军团杀人游戏，一遇到操作失误，就激动地跳起来把鼠标在桌子上摔得啪啪作响，扯着嗓子冲着玩家又叫嚷又埋怨，满口脏话。何秀英找了一个角落坐下，这里相对能安静些，身边几个男男女女都戴着耳机在看电影。　　何秀英是来练习五笔打字和Excel表格的，文员的工作让她意识到自己的差距。她上技校时电脑还不普及，只学了点皮毛，那时，她还给自己注册过一个QQ号，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出水芙蓉，但这个号几乎没用过。对电脑操作她是个十足的小学生。　　何秀英掏出皱皱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