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丽的婶婶如今也斑白了头发,孙子都上小学了。住在华阳二江路那边。跟许丽家来往频繁。 时间是条漫长的山路,曲回婉转。这么些年,托赖于奉均宏,许丽的一众亲戚们都得到了不同的好处。渐渐也走出了当初的关系紧张的局面。 那年暑假,刘华带着儿子回成都游玩。重新联系了许丽。 故人再叙,早不似当年。刘华的儿子已经十二岁了,马上升初中。趁着暑假的空档,他带着儿子到处走走,见见世面。 刘华头上的华发已生,可魅力依然不减当年。他苦笑,人生得意在这身皮囊,人生吃苦也在这身皮囊。 他的老婆病了,跟着他吃了多年的苦,到最近两年,经济才富裕起来。可是却病了,所以不能陪着孩子一起来。 诉说这些的时候,刘华满眼的落寞,但也怀着愧疚。中年男人的眼睛早已经在世事料峭的寒意下变得浑浊,但却从那份浑浊中,透露着真情。那是只肯给故人看到的真心。 刘华他爹在见过许丽之后没几个月就离开了。那个人在人生的最后时刻,终于不似中年时候那样耍无赖了,默默承受了病痛,为了不给儿子媳妇增加负担,硬生生扛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说到这里,刘华神色黯淡了下去。老父亲临终的样子再一次浮现出来,也是同样后悔又愧疚的眼神。 结完账,在起身离开的当口,刘华突然转身,对许丽,说了声: “对不起。” 轻轻的,像风一样。许丽笑着去看他的儿子,小家伙一蹦三跳的,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她也许听到了,也许没有听到。 有什么?世上的人千千万万。有着类似的恩怨纠葛的人万万千千。能像他们这样冰释前嫌的凤毛菱角。其实是万幸的~放下才能走得更远。 其实刘华还有好些话没有说出口,受不过经济窘迫的现实,他妥协了,放弃了三甲医院那种看似堂皇实则清贫的工作。 宁做鸡头不做凤尾,他做了一家民营医院的鸡头。在改制的这么些年,市场化发展下,大为有利可图。 过去的理想终究是镜花水月。他变得世故又圆滑,利用他那一身皮囊,游走于香衣鬓影的女人堆中。在这个世界上,他终于放弃了挣扎。 分手的时候,奉均宏和奉潇潇恰好也在附近。虽说不情愿,终于还是见了面。奉均宏是见过世面的人,能说会侃,刘华也是老于世故的人,轻巧的就稳住了场面,没有落了下风。 真正挥手的时候,刘华和许丽心里都清楚,是对过往流年的一次真正诀别,余生都要幸福。 漫无目的的游走在天府新区的绿道上。刘华突然顿悟: 原来真有一双上帝的手。必得要经过漫长的岁月,才真正看得见这双手的作用。通过血脉的传递,许丽继承了她妈的坚韧;而他,则继承了他爹的逃避和脆弱。命运让他们在不同的人事上谱写着上一代人的印记。 可笑,他曾经是那样一个渴望远方的少年。一个自负其才,觉得自己未来一定会决掌乾坤的人。没有想到,人生竟也只是这样平平无奇。 望着天府新区那一幢幢拔地而起的高楼,曾经的乡村早已经荡然无存。他突然想明白了: 过去曾辜负过一个善良女人的真心,所以,注定了此生的波折。 许丽的善良是埋在灵魂深处的,所以才会在那个年代主动转给刘华一笔大钱,解他当时的危难。所以会对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儿视如己出。 她的福报是注定的。 刘华突然对儿子说:“儿子,你记住了。做人要重情重义。如果情义相冲,要先守义。” 那一晚,许丽全家在华阳吃了火锅,兴致来了,一起开车去了天府新区麓湖往南,站在高高的绿坡上,天空阴沉沉的,城市常年被雾霾笼罩,连夜幕下的天空,也变得晦暗。 这不禁又让许丽想起二十年前,那晚的月亮是多么明媚清秀啊!可惜了如今的孩子,就连那样的月光都瞧不见了。 二十年前她曾孤注一掷过,给自己和他人都带去了巨大的波动。幸好他们能悬崖勒马。把不幸变成了一种修行。 对了,那晚是因为什么来着?她不记得了。人生就像长流水,该流去的让他去,该流来的自然来。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 情窦初开的女孩子们,知道爱的条件是什么了吗?能够给予他人幸福的人,一定是在自我的路上走得扎实的人啊。 孤注一掷的爱情,就像赌场上的梭哈,带着危险的毁灭性的气息,将彼此带入地狱。那是一种不幸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