绥国的老皇帝, 实属谢兰亭平生见过最奇葩的物种。 在他之前的先皇,其兄长,是一代中兴之主。 在他之后的陈阶青,是古来未有之天帝。 唯有他, 算得上半个亡国之君。 老皇帝接手的, 可不是什么满目疮痍的江山,而是一个蒸蒸日上的盛世基业。 哪怕在皇位上拴一条狗, 也知道护家, 反观老皇帝却是狗都不如。 在短短数年间, 将大绥国力败得一干二净, 内忧外患丛生, 四海烽烟迭起。 姜国最初不过一蕞尔之邦, 蛮夷小国, 老姜国主更是一介微末流民,以十八骑起家,四处劫掠为生, 却能一步步攻城略地, 封疆建国, 老皇帝的昏庸委实功不可没。 此时的绥国,还远远没有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天下有诗人挥毫锦绣华章, 有鸿儒风度翩翩端坐庙堂, 有武将戍边疆,剑客走江湖,僧佛云间传道,高士林下摘星, 谋臣如雨, 将星如云。 他们中的绝大多数, 都不愿见到故土沦亡,陷丧于异族之手,都在以各种方式抗击姜国。 然而,这位老皇帝实在是古来未有的奇人,后来竟能以一己之力,毁掉所有人的战果。 抗姜前线三大名将,他一杀祁连象,二解裴师容兵权,三将沈埋剑家人扣在宫中为质,却饱受欺辱,最后硬生生将其逼反。 如此自断臂膀,自毁长城,很快被打得呜呼哀哉,连滚带爬地渡江而逃,逃跑路上不忘奉表称臣,口呼儿皇帝,大肆搜刮民间,向其“亲爹”姜国献媚。 如果不是绥国侥幸出了一位天帝,南渡大江之日,就是亡国覆灭之时。 谢兰亭有时都怀疑,老皇帝是不是姜国流落在外的血脉,被绥国皇室抱错了。 毕竟姜国真的经常丢孩子,毫无安全保障,后世一统天下的那位姜国主孤月影,小时候裹着被子,就曾被生母当成卷心菜扔进垃圾桶,被一拾荒老者捡走养大。 不然无法解释老皇帝这般一次次跌破下限的操作啊。 对此,陈阶青表示:“他血脉没有问题,确实是帝王真血,有问题的是他这个人本身。” 小熊问怎么一说。 陈阶青道:“此人的自私冷血,是古往今来独一份。不在乎百姓死活、祖宗基业,也不关心后人江山、口碑声名,唯一要紧的,便是如何在今日极尽所能地享乐,醉生梦死。” 小熊若有所思:“可能是先天脑子有点病,比旁人少发育一块。” 桓听亦是同情地拍拍他肩膀,觉得有这种生父,真是一件令人蒙羞的事。 苍陵城峨然万顷,蔚为夺目,琼楼玉宇之上神芒煜耀,好似一座云蒸霞蔚的天上仙都。 兰亭小熊的灵魂依旧拥有至尊级力量,可以感应天地气机,一下子便发现了绥国的外强中干,气运之力正在飞速倾颓,江河日下,比天崩地裂更甚。 这里全城都有帝光国运笼罩,所以,帝王真血根本无法隐藏。 陈阶青并不需要做什么,一进城,就有一道璀光自他眉心冲天而起,化为满天焰火,飞燃点亮满城。 他此前闯荡江湖,传得声名焰焰,又是衣圣至交。 很快就有人闻讯而至,认出他来,请他入宫一叙。 宫阙凝寒沉冷,阳光转瞬即逝,将大半建筑割裂在暗影里,若一道深不见底的罅隙深渊,等着他们入内。 小熊感兴趣地左顾右盼,搓搓手道:“以后你掌权,定要将这堵,这堵,还有这堵墙拆掉,整日挡光,真不讨喜。” 陈阶青不便说话,微笑着捏了捏她毛绒绒的小爪子。 老皇帝一开始听说有一私生子来认亲,并未当回事,只当是从前在民间哪处春风一度的遗珠,反正也就是多封个位置,多给些钱财的事,这钱又不用他出。 然而,来到祖庙,将鲜血置于神龛上的容器中,开启测试法阵,结果却令人悚然。 陈阶青与他并无亲缘关系。 当日,帝王真血神光冲霄,无数人亲眼目睹,万万做不得假。 在场的一位三朝老臣本被老皇帝请来见证,这时,不知想到了什么,浑身发抖,果断从昔年的科仪祭鼎中,淬出一滴残余的先皇血,投入容器中。 明华盛放,紫气东来,盈荡飘满了庙前。 陈阶青怔然。 兰亭小熊也一瞬间呆住了,使劲啃了一口自己的爪爪,咬了满嘴毛。 痛痛,不是在做梦。 “你、你……”老皇帝脸色狰狞至极,难看得如同吃了个死苍蝇,指着陈阶青,“你竟敢出现在朕的面前,戏弄于朕……” “陛下”,陈阶青还未发话,那老臣已一振衣衫,阔步上前,“臣有一疑,请陛下解惑。” 都说人老成精,他宦海沉浮半辈子,很快发现了纰漏。 “正因先皇无嗣,传位于弟,方有陛下”,老臣徐徐道,“如今既然得有血脉留存,是何人所出,又为何到今日才出现?” 他只差指着鼻子问,你到底用了什么不光彩的手段夺位了。 老皇帝勃然大怒,眼看场中统共只有寥寥无几的人,杀心顿起,一挥手道:“拿下!” 一阵金铁叩击之声,卫兵手持武器,从门外鱼贯涌入,里三层外三层,密密实实地包围了这里。 老皇帝见状,心下稍安,觉得他们一个没有灵力,一个是纯粹的文官,定是就戮于此,此消息决不会流传出去。 “动手!”他杀气腾腾道。 卫兵立刻挥舞刀戟,杀上前来。 “尔敢!”老臣一声暴喝道,“我为三朝宰辅,两朝托孤臣,对大绥只有恩,何来辜负!尔等身为绥人,受我恩惠,怎敢杀我!” 其声如洪钟,振聋发聩。 卫兵未免因此一愣,他趁机抓住陈阶青,撒丫子向外跑去,溜得飞快
第38章 河川曾溅泪(3)(1 / 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