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之上天野纵横分外辽阔,周期面无表情地看始渡峰上林婉婉被众星拱月一般被簇拥到了中间,居游谦拍手示意,他们就将那只雄孔雀给放了出来。
华彩飞羽的开屏孔雀围绕林婉婉翩翩起舞,获得一片赞叹喝彩,林婉婉嘴角一直噙着一抹和润的微笑。
笼子里另外一只雌孔雀没有鲜亮的羽毛也没有翩然的舞姿,只是默默地把头埋进了羽毛之中细细啄理着。
林婉婉倒是没见得有多高兴,当然不高兴,一只招蜂引蝶的孔雀围着你大献殷勤像什么话?青楼里的龟公对恩客说,“公子,下次还要来~”?
好吧,例子虽然有些不恰当,但都是一个道理,那就是——她不高兴了。
送什么不好,偏偏要送她花花绿绿的孔雀?所有人都围着它,称赞也是给它又不是给自己。
林婉婉的眼睛在场中迅速逡巡一圈,而后又若无其事地撇开去。
吕裴觉眼神再度往沈懿那里转了一圈,却显得有些漠然,“教主,你说这次是瓮中鳖还是蝉后螳?”
周期慢慢转过头来,阳光投注在他脸上,竟叫人有种浮光掠世的感慨,他面色是一贯的没有表情,“去私狱。”
周期从小阁楼的窗子里攀了出去而后在屋檐上飞掠,意态高扬而嚣张。双眸冷冽,黑袍展起时就像是一只巨大黑鸟,无端端便有些唬人。
周期把暗部里安排在私狱内的人唤来,拿了钥匙,取了点名的簿子,直接把除他们之外的所有人都给赶走。周期的手指在簿子上划过掠过一个个名字,微不可查地皱起眉头,最后手指停住不动,他的眉终于松开。
他们现在站在一间巨大的刑室里,墙上架子上满满当当摆放的全是各类刑具,走过这几个刑室,才是各种牢房。
外狱按甲乙丙丁分等,内狱以天地玄黄称序,各司其职。
轮回教私狱在江湖之上亦有赫赫凶名,即便是这外狱,也给人一种要将骨头压折的寒迫。
一行人慢慢又往深处走了一会才停下来,丙字四号,应该就是此地无误。
周期看着四周幽暗昏黄的石室,打开那扇牢门,“林婉清?”
角落干燥的稻草堆里蜷缩着一个人,像是一堆烂布摊在那里,连呼吸该有的起伏都没有。
当日诸女的惨状周期俱已见过,这个因为在他意料之中,反而没有受到太大冲击,他迟疑着走过去蹲在地上拍拍她的肩,“林婉清。”
吕裴觉也走了过去结果看到了林婉清溃烂的脸,身子僵直声音颤抖,“味辛有麝,是那种毒!”
周期狐疑,“什么毒?”
吕裴觉冷笑着,“一种能够叫人生不如死的毒。”
周期敏感地觉察到林婉清听到“毒”的时候,身子情不自禁一抖。
他想了想,看了吕裴觉一眼,沉声道,“说下去。”
吕裴觉似乎陷入了久远的回忆,“当初她叫我泡一种药液,不出三个时辰,我就察觉到自己肌理苍老容颜不再,头发也白了大半。一连泡了三次,我隐隐约约觉得自己的力气变小了不少。”
她顿了顿,“泡完之后,我本以为她会放过我,没想到她给我下了毒,就是这种,可以叫人肌理溃烂一寸又一寸,慢慢烂下去。偏生此毒|药性奇殊,烂得快好得也快,但是只会治愈表面伤,好完了又烂,烂了又好。如此循环往复伤上加伤永无止境……这张脸便算是烂透了,无力回天,人不人鬼不鬼,如若她不说,谁都不知我是吕裴觉。”
关某人点头赞同,“诚然确然,如果吾不是跟着林婉婉找到你,吾也认不出你就是飞影仙子。”
周期嘴角几不可察一抽,“吕姑娘脸上没伤你就能认出来?我倒是不知你对江湖之事如此关心。”
“……”
关某人掂了掂玉笛,老老实实交代了,“吾早年把一人填湖后,结果一堆人找我报仇,说这是那时候的武林盟主。那时候吕姑娘也在……不过人太多,吾懒怠杀,就把他们尽数放走了。”
虽然吕裴觉早就猜到这人身份,但是听到这人用漫不经心的口吻说自己把当时闻名于世的高手填湖,还是不由抚额。
清幽鬼子不像外界传闻的那般暴虐成性残忍嗜杀(不是刚刚还在说填湖?),大多数时候反倒是像个孩童,尤其是跟着暗教主的时候,更是会笑会闹惯会争风吃醋,妥妥一个胡搅蛮缠的幼儿!
吕裴觉偷偷看了关某人那张从容自在如出云谪仙的脸,顿时觉得……幻灭了。
关某人自然不知她的腹诽,只以为潇洒自然,拂手掸了掸衣袖,悠然道:“昔日吾……嗯……跟踪林婉婉的时候,便见到你所说的景象,是伺候她的一个丫头,林婉婉鼓捣了些许药草进去让她浸药浴,而后又把那些洗澡水炼成药丸子。吾见她打开过一个玉瓶,里面的药液便是你说的那种味道。那时吾只觉得有异,毅然决然把药丸子换成了糖豆子,玉瓶灌满了水。”
他得意洋洋又要强做云淡风轻,“如今看来,吾委实是深谋远虑运筹帷幄,想得长远。”
而后悠然把那眼睛一转,亮晶晶地看着周期。
“……”周期看着他脸上写满的“求夸奖”三个字毫不犹豫转过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