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庭叹息着坐下,良久,苦笑道,“我们这幅瞧不起人家贬低人家的模样,可不是丑陋不堪么。”
“我怎么贬低了,她本来就”
“就怎样?出身贫苦,长相丑陋,然后呢?”杨庭反问,“她吃咱家饭了吗?她欠咱家钱了吗?要说欠,也是咱们家欠她的人情,妹妹的腿是她治好的。”
“你不是给她干了两年活吗?咱们哪里欠她的?”
“娘,您扪心自问,雇一个秀才教书,两年能给多少钱,更不用说她这两年还给我开了不少了月银。您知道治好妹妹腿的药在外面开出了怎样的天价吗?”
杨庭一向是个孝顺的孩子,他也一直遵循着书里教的道理,哪怕是父母做的不对,也只是事后找补,而不能当面指出父母过错。
至于父母如何对他,父母生养之恩,便是受些委屈又如何,他自当好好孝顺爹娘。
只是这次,他实在无法站在母亲的立场去一起贬低别人。
孔灵之虽然总是怼他,说话不好听,但她的品行令人佩服,她本来可以靠着自己的本事成为权贵座上宾,再加上那一身的奇怪武功,这世上何处她都去的,如何享受都是应该的。
但她却整日待在那小山头上,教书育人,治病救人,别说享受了,她身边连个端茶倒水的丫鬟都没有。
吃的是一样的食堂大锅饭,喝的也不是什么名贵茶叶,穿的布料还比不上他娘身边的丫鬟,金银首饰更是从不佩戴。
一个人有了这样的品行,出身、容貌又算得了什么。
他很能理解陆仁对她的迷恋,一个如果光芒耀眼的人,谁能忍住不去注释呢。
宋兰玉许久没吭声,杨庭看去,就见她在那抹眼泪。
“娘”
“你别叫我娘!他刚刚骂你,我被气个半死,替你说话,你现在还怪我”
杨庭万分无奈,“娘你别跟他生气,那人就这个脾气,别说是惹了他,就是与他无关的人,他看不顺眼都要骂几句,江湖中人都拿他没办法,武林盟主隐藏的秘密都被他宣扬的人尽皆知颜面扫地”
一听这个,宋兰玉瞬间被吸引了注意,也顾不上哭了。
“什么秘密?”
“咳,听说盟主为了好友,骗了另一个掌门,借种,事情闹开后,盟主赔了不少银子不说,还多次登门道歉。”
他把听说的这事讲了讲,当时他也是震惊的合不上嘴,后来又听了很多别的事,就觉得也不算离奇过分,虽然那什么秦掌门很丢脸很受伤,可青楼是他自己去的,也是他自己嫖的,人家又没逼他。
“什么种子这么贵?那武林盟主也买不起吗?”
杨庭:
他低声说了个词,宋兰玉顿时瞠目结舌,“这这女子怎么能这样?她若想要孩子,就该找个人家嫁了啊!”
杨庭:“她不想嫁人,但想要孩子”
“世上哪有这样的事。”说完,宋兰玉就愣住,怎么没有这样的事呢,人家不就这么干的么,虽然事情被揭穿,赔钱又赔罪,但好像也没怎么样,江湖人笑话的都是那什么掌门。
她一时间有点不能接受。
原来女子可以如此肆意的活着吗?
她张张嘴,“那盟主的好友,怎么过日子?家里没个男人,她一个弱女子抛头露面,还要养孩子,岂不辛苦?”
“她武功高强,年轻时闯荡江湖也攒了些家业,开了几个铺子,如今不轻易出手,不过只要出手,就有一笔银子进账,倒也衣食无忧。”
宋兰玉又一次呆愣,“那位孔灵之开书院,也能赚钱吗?”
“书院不赚钱,反而每个月都得倒贴不少钱,不过她新开了医院,医院就赚钱了,我离开时,还有许多外地的病人去那求医。”
杨庭又把医院的事说了说,还说附近几个山头都被买下来,山脚下也经营了许多客栈、铺子。
宋兰玉第一次认识到,那位她看不上的乡野郎中,也是有依仗的,只不过这依仗不是家世、不是丈夫的尊重,而是她自己的本事。
杨庭见母亲听进去了,又耐心劝道,“娘,我承认,我对她确实有些不一样的心思,但连我自己都说不清那到底是喜欢还是敬佩,山长每日忙于教书和治病,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宋兰玉听到儿子这话不由得心酸,他儿子哪里不好了,样样都好。
“我儿不可为个女子伤心,是她配不上你,好在她还有点自知之明。”
杨庭:“娘,您以后就别提这事了,她是有情郎的,这话传出去不好。”
提起那人,宋兰玉嗤之以鼻,气恨的不得了,“光长得俊有什么用?他为了一点捕风捉影的事就跑来找你麻烦,可见心胸狭隘,成不了气候。”
末了还要补充一句,“以色侍人者,色衰而爱驰,他这样在乎自己正室的位置,早晚有一天要被休了。”
杨庭:
那您因为一点捕风捉影的话就跑来找孔灵之呢?再说就他这个性格,孔灵之真要背叛抛弃他,他难道会善罢甘休?
但这些话他没敢说。
终于把母亲哄回家,杨庭深深的吐出一口气。
作为一个孝子,他真是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