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每个十五,我都在这个棺材里重复着这反反复复的梦魇。 逃也逃不掉,躲也躲不了。 每次醒转,身上都比上个十五,更疼。 疼得喘不过气,疼得站不起身。 每块骨头都像重新接上,每个缝隙都在漏风,刺入骨髓的寒风。 以至于十六的整天,都要穿着棉衣,盖着厚厚的棉被,喝着还阳的药才能度过。 哪怕那天是暑气正盛。 我哭着求姥姥,她却告诉我这是救我的唯一办法。 我到底怎么了? 她却不告诉我。 每个月的十五,我都哭着求她,希望能少一次,或者缓一次。 实在是太疼了,求她可怜可怜我。 她每次都直接把我按在里面,转身就走。 那背影的冷意太过决绝,冻得我寒彻心扉,可我不信姥姥害我。 因为姥姥说,只要我熬到成年,我那骇人的命就改了。 改命吗,对我来说诱惑太大。 没了这命,我便可以在阳光下自由奔跑,也可以有三五好友偷蛋打鸟,更可以去见见外面的世界。 咬着牙忍着疼,总会过去的,我偷偷骗自己,你看只疼一天,其余的二十九天都是不疼的。 日子如白驹过隙,世事如白云苍狗。 一切都按部就班地进行着,除了那个娃娃偶尔会在其他角落里出现。 但我见怪不怪了。 转眼间,熬过了最后一个十五的夜。 太阳四射着温暖,不光笼着我阴冷的身躯,更是落在家里桃树的花枝上,格外的漂亮。 淡粉色的花瓣带着点金光,随着微风跃动。 偶尔的沙沙声也甚是美妙。 晒了一上午,身子稍微暖了一些,我艰难地迈着步子,进了铺子后堂。 “喝了吧,喝完再去晒晒,这几天多晒晒。” 姥姥将最后一碗浓黑的苦汤药放到我眼前。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一群戴着孝的大汉黑压压堵在门口。 我瞥了眼姥姥,她像没听到一般,反而坐在椅子上,闭上眼睛来。 听着外面哐哐地敲着门,我忍不住好奇便自己撩起门帘一角偷摸往外瞧着。 不看还好,这一看顿时被他们吓得打了几个寒战。 这几个大汉面色阴沉,横眉怒目,膀大似铁锤,腰粗似铁桶。 看起来像是武行的练家子。 这一个个都露胳膊挽袖,这是要砸铺子? 难道买的棺材有问题? 我哆嗦得后退几步,却撞上硬物,惊得我立马捂住快要尖叫出来的嘴,挺着脖子缓慢地回头。 直到对上姥姥的脸,我才松一口气。 姥姥瞪了我一眼,撩起帘子走出去。 那个眼神是……嫌我胆小…… 可我就是怕啊…… 心里惶恐,腿也跟着发软,我本来想掉头跑回内院找老黑狗,可实在没什么力气。 我咬着下唇再次撩起门帘。 “这就是那个苏禾的家?” 尖细的嗓音从后面传来,几个大汉立马让出一条道。 一个身着旗袍的矮个子女人从他们中间穿进来。 她打扮极为富贵,纤细的脖子上戴着一串极大极圆的珍珠项链。 就算是我这种没见过什么世面的,都知道这人肯定有钱。 只是这人含情的杏眸红肿不堪,巴掌大的鹅蛋脸挂着化不开的憔悴,怕是刚发生什么大事。 我转念一想,来棺材铺还能有什么大事,心里不觉有些同情。 她一进屋,便没什么好脸色,尖着嗓子对姥姥说,“你就是苏阿婆?” 嘴角下撇发出的声音透着股子轻蔑,引得我直皱眉头。 姥姥纹丝不动,低头打着算盘。 女人的询问就像是眼前来个绿豆蝇嗡了一下,不值得抬眼。 空气瞬间凝住,一股子冷意从女人的眼中射出直奔姥姥。 这时从后面挤进来一个呲着大金牙的精瘦男人。 他进了屋子先对珍珠女人微微哈腰,又赶忙来到姥姥面前,一脸熟络道,“苏阿婆,别来无恙,别来无恙。” “我认识你?” 姥姥这才抬起头,上下扫男人一眼,语气满是不耐烦。 “您老贵人多忘事,我叫陈七,孔婆的徒弟。之前您和我师傅一起平事的时候见过我。” 这人脸上堆着笑,对着姥姥直哈腰很是恭敬。 一句话里点了五次头,哈了六次腰。 我愣是只看到他略秃的脑袋顶,没看到五官。 实在好奇这人的长相,我偷摸把帘子掀得再大一些。 这陈七,猪腰脸,刀片嘴,面色苍白带着病象,眼窝极深陷在脸上,里面的瞳仁也不正常,白色极少。 其他的部分也不是正常人的黑色或者棕色,而是浑浊的褐棕色,看起来让人直不舒服。 虽然低眉垂眼,很是乖顺,但是看着人的时候,眼底总闪过一丝精光,怕表面的一切都虚象。 这人不可靠。 想到这儿,我不自觉地打个寒战,低头深吸一口气,再抬头却看见陈七正直勾勾地看着我。 那双怪异的眼睛眯着不知道在想什么,吓得我捂住胸口,连连后退。 姥姥沉着脸,侧身往里门前一挡,不快地问道,“孔三姑的徒弟?” 陈七立马移开视线,连连点头。 “对对对,您老记性好,只是一面之缘,您还记得。” 姥姥冷哼了一声,陈七倒是不在意,“是这样的。昨儿我师傅批了个八字,她算到苏禾的良配便是这位刘夫人的儿子,便让我带着来您这儿提亲。” 乍然间姥姥脸色一沉,放下算盘走向前,对着这几个人横了一眼,猛地捞起左手边的棺材板往他们身上招呼。 沉甸甸的板子在她手里如蛟龙一般,直探那几人的头顶,砸得那几人抱头逃窜。 陈七护着刘夫人躲在角落,几个大汉迅速挡在前面。 起初他们挡上几回,也尝试伸手去抢,却发现竟无法近身,多次变换打法,却仍没讨上一分便宜。 姥姥身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