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自那日郑如骄去过摄政王府回来后，两人关系一直有些微妙。

以前是郑如骄生气居多，这次是陈述。

陈述跟郑如骄真心不是同一类人，郑如骄是个十分会利用人的人，她其实个性很圆滑，做事也是滴水不漏，平时生气也很少的一个人。便是生气，她也会很快就恢复原样，依然笑眯眯过着每一天的日子。所以，不熟悉的人才会觉得她又乖又柔又好说话，是个天生讲规矩懂礼仪的优雅贵女。

陈述倒也是个人人夸赞其温柔从容不迫的人，也从没有人见过他发过脾气，甚至跟人黑脸过都没有。你见到的他永远是云淡风轻在跟人淡淡地说事，浅浅的微笑的样子。风度仪态天然好。这样长久以来，常人都以为他是个没有脾气不会生气的人，郑如骄以前也以为如此。因为跟这人认识那么久，不管发生什么事，她都没见过他失控，发脾气，生气的样子。她也一直以为这人就真是一个天生温柔，没脾气，不会生气的人。

可这几天功夫的相处下来，郑如骄终于知道什么不生气，没脾气都是假的。陈述原来跟常人一样也是有脾气的，可是他生气起来不跟常人一样会让人看出来，他只是会表现得什么时候都是淡淡的，敷衍地，不想跟你继续说话的样子。可你要觉得他真生气吧，他其实也没有不理你。

就这几天功夫下来，郑如骄是完全深深切切感觉到了所谓冷暴力是什么样的。

这样的日子过了两天多。

这天早上，一同用过早膳后，陈述又是云淡风轻的一张脸吃完喝饱就要离开屋子，郑如骄拦在了他面前：“懿旨下，过年后不久你就要去边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打胜仗回来，你确定最后的几天，你要一直板着脸对我吗？你就那么讨厌我既然这样，我今日就回了昭王府，不惹你不高兴了。如果你还是不高兴，退婚的事……”

“随便你”三个字没有说出口，两日来冷淡得连碰到她一下都很快要放开，仿佛避瘟疫似的手终于解封了，他自由了，捂住了少女即将吐口而出的三个字：“我没有生气，真的。我只是……”

这句“只是”以后，陈述好半天没说话，后来是忽然生硬地转到另一个话题上，道，“这一次攻打楚国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我想我不能保证我真的能活着回来。骄阳，你应该知道，这次如果我不幸回不来，宋辰仪是不会放过你的。前有文慧大师预言在，还有宋辰仪本来就不死心，如果我真的回不来……”

最后那句话，陈述酝酿了半天，到底没说出来，他只揩了揩郑如骄粉白的脸颊，半响，才收回手，声音温柔如水，浅笑柔情地看着她道：“骄阳，我真没生气，我只是一想到要离开骄儿就不满意，不满足，可战争即至，我再怎么想跟骄儿在一起，也是不可能。所以，我才冷着骄儿，也只是想少跟骄儿接触，习惯了去战场就不会因思念骄儿而太过难受了。绝对不是骄儿想的那样生骄儿气了。”

“真的？”郑如骄其实是不相信陈述这温柔如水的谎言的，可是陈述不想说，她也拿他没办法。

“真的。”陈述微笑温柔，搂着她的手臂越发收拢，亲她额头眉眼，吻如朝阳晨露甜丝丝的温馨，细细密密让人痒得想笑又拿他没辙。

一吻完毕，陈述要出去，没走成，他的衣袖一角被郑如骄牢牢抓在手心。

陈述回头，想让她放开，郑如骄却很认真地看着他，严肃道：“你不要骗我了，我知道你肯定是生气的，是那天我去找宋辰仪的事，是不是？先前文慧大师说过我会嫁给宋辰仪，你相信了是不是？你……我说过，我不会喜欢宋辰仪的，你不相信我？”

郑如骄觉得喜欢一个人怎么就那么难，不想琼瑶的说话估计还解决不了现在的冷战问题，所以，她豁出去，就这么说了。

再看陈述反应，陈述他不该是那样的反应，她都赌咒发誓，说了那样承诺的话，一般人不相信也不会这幅模样吧。

郑如骄看着陈述淡淡无波动的样子，也是不高兴了。

她本来就不会嫁给宋辰仪，也不会喜欢宋辰仪。也说过以后再不会做让古代夫君接受她跟陌生男子单独相处这种惊世骇俗的事了，他还要不谅解，还要她怎么哄人？她也要生气了。

从没那么好声好气过了头的安慰人的郑如骄眼见自己都这样表现，陈述还是不肯说实话，也冷脸了。

“骄阳，你相信人有前世今生吗？有人跟我说过你前世真心实意嫁给宋辰仪，一辈子跟他白头到老，琴瑟和谐。而我那时在哪里？惠启十五年，沛县，万箭穿心而死，葬于云龙山。”在郑如骄绝对冷脸时，陈述开口了，看着她，语调平稳安静地说出这番话。

说完，就那么静静安然地看着郑如骄，很久，身子都没任何动作。

而郑如骄，就在陈述说完那段惊吓人的话以后，差点尖叫出声。

脑中惊雷滚滚，十道天雷炸下也没有的惊骇，让她圆了眼珠，咬了唇瓣，脸色十分异样的白。她从没想过她前世梦里那个场景会由陈述自己开口说出来。

那日在护国寺，文慧大师也不过说了个大概，根本没说过什么陈述历史上死亡的地点和年份，因何而死，所葬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