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哥。”
俞璟的声音闷闷的,我的手指尖搭在她的指尖,感受着传递而来的略微冰冷的体温。
“你害怕了?”很稀奇,我几乎很少在俞璟的情绪体系中感知到名为害怕的情绪。他总是对任何人与事物充满了好奇,评判一个人的标准并非传统的善恶,而是于他而言的有趣与否。
任何能够吸引他、让他产生兴趣的人都会很快成为他所谓的朋友。同样很快地,俞璟便会对他们失去兴趣。他总是能够很快的与人快速地成为朋友,短时间高频率热情的联络是快速建立联系的方法。
他总是追求即时的乐趣与满足,而在失去吸引力之后的“朋友”,无一例外地被他所抛弃了,像是很快咀嚼没了味道的劣质泡泡糖,只剩下随口吐掉的命运。
所以理所当然的,他没有任何朋友。
我曾经问过他,你也会对我失去兴趣吗?得到的回答是令我震惊的否定。按道理来说,我顶着这副几乎与他别无二致的躯壳与他产生联系,应该很快就会被厌弃吧?
毕竟,没有人会对镜子的好奇心超过十分钟,就算是会说话的镜子也不会超过一小时,更何况是与一个会说话的镜子谈恋爱。
好巧不巧,俞璟就是这样的自恋狂。
我有什么可吸引他的呢?令他就算是背德的禁果也偏要咬下一口品尝。因为是相依为靠的家人?因为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全然信任的存在?因为是世界上的另一个“我”?
因为那样居高自傲的存在只有自己才可以染指。
俞璟是这样的自恋狂,我也是。
“没有害怕。”俞璟把手机放回床头,一声不吭的爬上床缩进我怀里。与我一样稍硬一些的发丝扎得我脖子发痒,伸手在他的头顶捋了捋,把直愣愣的炸毛顺平后才任由他继续向我颈窝里拱来拱去。
小狗一样可爱。也只有在他认识到自己错误的时候才会像这样,平日里要么笑眯眯的憋了一肚子坏水,要么就是突然发难搞得人心里发毛。完全是一只情绪化的疯狗。
“……”怀里传来细若蚊蝇的喃喃,我几乎要憋不住笑意,却又生生忍着气息不要有太大的起伏,进而被怀里的人察觉到我的嘲笑。我觉得自己几乎要憋出内伤了,死死咬着口腔内侧的软肉才忍住了几乎要脱口而出的笑声。
我声音有些发颤的问:“什么?”不敢再多说一个字,唯恐露了气口让笑声溜了出来。
俞璟不再出声,用双臂死死箍住我的腰发着狠的收力。我差点被勒得魂儿都吐了出去,连忙接连拍着他的后背示弱求饶。
“谋杀亲哥啊!——错了错了,没笑你、没憋住笑,下次一定忍住了不让你发现。”
俞璟依旧没说话,腰上的力气却是卸了不少。他的脸在我脖子上横着蹭了蹭,湿漉漉的水珠就这么划过我的颈侧,滚落在枕头上,洇湿了一小滩深色的水痕。
“……有人冒充我,景哥没认出来。”逻辑混乱得只能输出关键词的话,我却能明白他想法。
“可那确实是你。”我摸了摸自己颈边的那片湿润,这小子不会把鼻涕也蹭我身上了吧?
蓦地俞璟一口咬住了我尚未来得及收回的手,尖锐的牙齿叼着我的指节发狠的磨了磨。嘴上力道不减,一字一句含含糊糊的说:“唔、嗯、喔!”
“属狗的!松嘴!”我挣扎着抽手却被他越咬越狠,气得我用空闲的那只手狠狠拧了一把他腰间的软肉,“知道不是你!松嘴!”
似乎是终于听到了满意的答案,俞璟终于撒开了嘴。我连忙抬手看了看,左手中指与无名指的第二指节上横亘着上下一对儿清晰的齿痕,轻则发红,门牙和犬牙处的齿痕深得几乎发青发紫。
真是下了死劲儿咬的!这疯狗!我手脚并用掀开身上赖着的狗皮膏药,还没来得及想起来棉签放在了哪,俞璟就翻身在床头柜里翻出来碘伏和棉签,乖乖跪在床边拉着我的衣角示意我坐下。
“哥觉得,我在害怕吗?”他仰着头看我。
“我应该害怕吗?”他抓着我衣角的手力道未减。
“我因为什么而害怕?”他的眼神幽深不见底。
“害怕是因为意识到自己做错了,可是我没错。”他的脸贴近我,我的视野里只剩下他的双眼。
“既然没错,为什么要害怕?”我看到他瞳孔倒影中的我。
“母亲真的是位好母亲吗?”我看到了自己模糊摇晃的身影。
“哥,你不记得了。”我站在那片深邃的夜海中与我对视。
“不记得以前,也不记得我。”我与我对视,海水蔓延在腰际,漂荡着向上吞没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