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璟不知何时扶住了我的肩头,微凉的掌心传来的偏低的温度。他将我翻了身,欠身低头,用自己的额头贴上我的额头来感受体温。
“别乱动景哥,你还在发烧。”他自顾自的将我塞回被子里盖好,看我直勾勾的盯着他,有些好笑的停下动作,笑着俯瞰我,“怎么了景哥?”
“你……一直在这里?”没有带我去浴室?沃克没有进来捣乱?那个梦境里的场景太过于真实,就连湿冷黏腻的冷汗和温热的浴池水都令我确信,我的的确确的触碰到了。若不是在床上再次睁开眼睛,我几乎就要认为那就是现实了。
听到我的话,俞璟似乎愣住了,他的动作完全冻结在原地,细微颤动的瞳孔没能逃过我的眼睛——他在思考,或者说,几乎是有些慌乱的回忆着、思索着什么。我完全了解他,任何细微的变化都逃不过我的眼睛。
猛地,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摇摆无聚焦的双眸蓦地锁定住了我,我被他骇人的眼神吓住了一瞬,尚未回神开口之际,他的视线却兀自的移开,看向我头边的……枕头。
俞璟的动作很快,他猝然扑上床,一手固定住我的头防止乱动,一手在枕头下摸索着什么。
很快,那根欧洲蕨的根系便出现在她的掌心。他的表情有些可怕,明明没有任何情绪,却无端的让人心生恐惧。
狭长细嫩的欧洲蕨根茎在俞璟的掌心里被轻轻揉搓,不去看他奇怪的表情的前提下,我甚至以为他又是在研究什么稀奇古怪的植物。
“这是什么?”俞璟几乎是骑在我的身上,一手掐着我的脸,一手将欧洲蕨的根茎捏在指尖放在我的眼前,他的声音很轻,没有一丝波澜起伏。却像是在审讯质问我一般,无名的怒火在我心底燃起,我感到有些烦躁的挥开他的手。
“你跟我置什么气?我有哪里惹到你了?莫名其妙的扑上来对我发火?”
俞璟从来不像这般生气过,至少他从未对我流露出如此的表情。从开始独自生活之后,甚至在我们的关系还没有发展成亦是兄弟亦是恋人之前,它都未曾对我表达出任何的负面情绪。
似乎是我被他照顾的有些理所当然了,忘记了他也是个人,也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也有自己的情绪。一个正常人,怎么会没有缘由的、毫无底线的宠溺着另一个人呢?
从昨晚入睡之后便一直经历各种奇怪诡异的事情,甚至到了现在,我也难以确定是否已经安然回归于现实世界之中。
那些堆积在清醒之下隐匿的疲惫如同洪水般席卷了我所有的思绪,顷刻间浸没了将要呼之欲出的不满与委屈。
我突然感到来自精神上的劳累,大脑如同锈住了一般变得愚钝,难以思虑更多的事情。看着俞璟仍旧保持着同样的姿势看着我,我深深叹了一口气,几乎要将身体里所有的东西都倾泻出去。
或许这里也是又一场梦境,这样混乱的情况要持续多久呢?快些结束吧,快让我醒来……不,让我好好休息一下吧。
“是你给我的。”我听到自己平静的声音这样说。
“我?什么时候?”俞璟有些疑惑,歪头回忆了很久。
“昨天晚上,睡觉前。”我几乎难以辨别记忆的真假,所谓的时间或许也是虚假的。
俞璟不再说话,只是沉默的凝视我,我也凝视着他。原先那种恐怖的情绪消失了,如今的他眼里满是我读不懂的神情,我从未在他的脸上看到过这副模样——夹杂着愤怒与恐惧,却又被悲伤调和,再之下的似乎是一丝沉默的喜悦。
他俯身将额头抵在我的额头上,却不是试体温。他闭着双眸,不再看我。我睁着双眼,看向他紧闭眼眸。
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缓缓睁开了双眼与我对视。他的唇开开合合似乎想要说什么,我却只感受到了唇上拂过的微风。
许久后,我听到他沙哑的嗓音,声线颤抖着说:“是我……来晚了。”
说罢他便不再开口,只是就这样透过我的眼睛深深凝望着。那双与我别无二致的瞳孔深邃而哀伤,我无法读懂那之中的含义,只能安静沉默的欣赏着那潭池水泛起的一圈圈涟漪,慢慢扩大,直到平静之后归于沉寂。
叮铃铃——
手机来电铃声蓦地响起,打破了长久地沉默。俞璟身子颤了颤,起身将手盖在我的眼帘上。黑暗袭来,我听到他拿起了床边手机接通电话,却没有开口,电话那头的声音很低,我无法听清。
长久地沉默,令我有些烦躁,就在我伸手企图拿开俞璟盖在我眼睛上的手时,我终于听到了他的声音。
“……我知道了。”